學達書庫 > 南湘野叟 > 玉珮銀鈴 | 上頁 下頁
二〇六


  金燕的眼裡,突然顯露一種很奇異的光彩,那光彩,不是任何文字所能形容得出來的,既迷恍得像霧水一般,又明澈得宛如秋水,她星眸半閉地用這奇異的光彩,向著燕白祧的臉上掃去。

  啊!燕白祧的眼裡,不正是一樣嗎?兩道異樣的目光,驟一接觸,就膠合在一起了,再也分不開了,金燕頭兒微仰,似乎燕白祧的眼光裡面,蘊含著一股絕大的磁力一樣,吸得她不由自主地將臉兒湊了上去,燕白祧呢?何嘗又不是一樣,微微俯著的頭,也不正像是有一股絕大的力量,把他拉得慢慢地低了下去嗎?

  兩人的臉蛋兒,一寸一寸地接近了,彼此呼吸的聲音,都可互相聽得出來,好像有點與平常不太一樣,因為,它是那麼的急促呀!雖然那麼急促,卻又非常輕巧,終於,兩張臉的距離,只隔那麼幾分遠了,這時,金燕從喉頭發出一絲輕微的聲音,輕微得幾乎連她自己也聽不見,那聲音還似乎帶著一點兒顫抖地道:「燕,你真好!」

  就這麼簡單的四個字,都沒有吐完,金燕猛地只感到腰肢一緊,兩片熟得燙人的嘴唇,重重地壓了上來,哎唷!好重呀!簡直壓得她透不過氣來,她像是要窒息了,腦子裡只是那麼嗡的一聲,整個靈魂兒,就像是虛飃飃地,浮在半空裡面,蕩呀蕩的,真說不出來是甚麼滋味。

  啊!他們陶醉了,似乎身外的一切,都不存在了,時間也似乎停了下來,他們就這麼緊緊的擁抱著,深吻著,除了胸腔裡面的兩顆心兒,交互有節奏地跳動著以外,沒有半點兒其他的聲音,也沒有半點兒動作,就是石室裡面的空氣,也都像是凝結起來了,多美妙的境界啊!他們似想非想地這麼感覺到。

  慢慢地,這一份凍結的寂靜,開始融化了,那虛浮在半空裡面的靈魂兒,又逐漸回復到了他們的體內,好似只有那麼一刹那的光景,也好似經過了無窮盡的歲月,兩顆緊靠在一起的頭兒,慢慢地分開,分開!到達彼此能看清對方眉目的時間,眼角兒一揚,笑了,他們笑了,沒有聲音的微笑,充份表示著幸福,喜悅,陡地,一連串的「嘖,嘖,嘖!」

  寧靜的石室,像是陡然起了一陣狂風暴雨,燕白祧和金燕,彼此都像瘋狂了似的,嘴唇不斷地朝對方身上的每一個部位印去,眉毛、眼睛、鼻子、臉頰、手臂、胸脯,都蓋上了彼此的唇印,那一連串的「嘖!嘖!嘖!」的聲音,就是這樣發出來的!

  一會兒,兩人似乎已經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這才停了下來,四目相對,再度交換一個會心的微笑。燕白祧更是滿臉興奮地注視著金燕的臉上,一眨也不眨地,顯得那麼幸福,那麼愉快。

  陡地,金燕突然感到像是受了委曲,猛然伸出手掌,啪,啪,狠狠地給燕白祧擊了兩巴掌,同時神經質地號哭著沖向石室的房門,將門扇猛地推開,急竄出去!

  乖乖,那兩巴掌可擊得真重,直打得燕白祧兩邊的臉頰,像火燒一般,紅腫了起來,燕白祧不禁被這突然的變化,給弄得傻了,只怔怔地用手撫摸著自己挨打的臉頰,呆呆地望著房門,坐在石榻上出神,他實在不明白金燕剛才那麼好好的,為甚麼會突然來上這麼一手!

  其實,如果現在去問金燕,她自己也不會明白那是為了甚麼,愛情,就是這麼矛盾。諸君是過來人,也許可能有此體驗。

  燕白祧一個人待在石室裡面一會,正想起身追了出去的時候,突然聽得金燕在洞口發出一聲極端驚懼的尖叫!

  「啊——」

  直聽得燕白祧全身猛的一跳,考慮也沒有考慮,順手抓起石榻旁邊,石凳上擱著的玄陰白骨劍和金燕的暗器革囊,立即向室外電也似急的沖去。

  此時,他關心金燕安危的程度,已經勝過了對他自己的關心,聽到那一聲驚叫,只當金燕遇到了危險,所以急得那個樣子!

  他快,外面似乎還有比他更快的,當燕白祧沖出房門的一刹那,只感一團白影一晃,正向他迎面撲了過來!

  他根本沒有看清那是甚麼,只憑練武人的本能反應,將手裡的寶劍,霍的一揮,迎了上去!

  「哎唷——」

  這一聲叫喊,聽到燕白祧的耳裡,就像是幾千把刀子,紮在他的心上一般,只感到天旋地轉,手裡的寶劍,「當」的一聲,掉落地面,迷迷糊糊地摟著那一團撲向懷裡的白影,雙雙倒下,昏死了過去!

  嗯,好難聽的聲音,像兒啼,像梟叫,呱!呱!一聲聲地,又尖又厲,直聽得人心裡發燥,血氣翻湧,難過極了,那令人煩躁的程度,真恨不得自己用手把胸膛抓得個稀爛!是甚麼東西,發出這麼難聽的聲音,同時具有這麼大的威力呢?幸好這兒沒有甚麼人,否則,不一個個被這聲音叫得發狂,那才怪呢!

  錯了,誰說沒有人,離那聲音不遠的地方,不正有一個非常高大的身影嗎?看他像木頭一樣地,站在一塊從懸崖突出的大尖石上,一動也不動地,就像是在石上生了根一般,這是誰?居然會對那麼難聽的聲音,一點也無動於衷呢?

  怪,不但這聲音怪,人怪,就是這整個的環境、地形,又何嘗不怪呢?

  峭壁千丈二局聳入雲,從三面包圍著一塊小小的盆地,雖然崖壁可以找得出一些縫隙,論理,總該有幾棵小樹長著吧!如果真要去找的話,那一定會叫你失望極了,哼,不但小樹沒有一棵,就是小草也找不到一根!這是甚麼原因呢?再聰明的人,似乎也想不出來!

  石質黑黝黝地,就像是給火燒焦了的木炭一樣,如果用手去摸的話,還有點滑膩膩的感覺,是那石塊本來就是如此,還是另有原因呢?

  除了三面石壁以外,另一面卻是一整片綿延好幾百里路的原始森林,樹幹密密地擠在一起,就像是一緒一緒的木柵,一層套一層地擋在那兒,身材稍為大一點的野獸,就無法鑽得過去,那青蔥翠綠的枝葉,與這三面峭壁比較之下,更顯出這三面石壁,光禿禿地,難看極了。

  在這樣三面石壁,一面密林的包圍下,中間卻是一塊線草如茵,花光明媚的小小盆地,看樣子那些花草,還是經過人工培植的,否則,怎的會那般井然有序,修短適宜呢?像這樣的一塊死地,會有誰有那麼高的興致,住在這裡?要有,大概就是那個站在東面峭壁,突出的大尖石上的怪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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