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南湘野叟 > 血影魔功 | 上頁 下頁
六八


  驀地,二人四目,無意中瞥見駕車的竟是外面村漢打扮,其實內穿勁裝,虯筋怒突,大約急於趕路,只顧驅策如飛,一對滿布紅絲的牛眼內兩顆眸子都是閃爍甚急,有意無意的回頭瞅了二人一眼,大約看二人活像三家村秀才的樣兒,忍不住哈哈一笑,洪勁刺耳。

  二人相視一笑,皆是滿頭灰土好不滑稽,因為隨著灰土內還有陣陣幽香,同送車兒已過去十多丈,文奇才笑道:「老弟,可瞧出斜兒?」

  春風皺眉道:「這車兒好華麗,不但鑲玉嵌金,流蘇珠垂,防風綠紗內還隱約有蜀錦為幔之屬。若說是官府內眷,又無護送兵弁。如是大戶人家私車,又無家人僕婦。再說那罵車的傢伙竟像是線上人物,真是不倫不類,好叫人猜疑不定。」

  文奇打著哈哈道:「豈止如此,內中還有玄妙哩。單是這陣香吧!別小看了,以為非蘭郎麝,據俺判斷,乃大內貢香之屬。咱們只有快逐香塵,沒有什麼何計似,雖然不是得須佯醉且隨行,恐怕能享受依稀聞道太狂生的滋味呢!」

  春風不禁蕪爾道:「未妨恫悵是清狂,雖是狂生本色,但蕩檢綸閑,不矜細行,累大德,還是少說話,多做事為妙。」

  文奇大笑道:「大德不綸矩,小德出入可也。」肅然正色道:「老弟江湖經驗淺,凡事要往深處想。你以為俺真個要跟在女人後面聞騷氣麼?」

  春風俊臉一紅道:「小弟魯鈍,安敢胡亂揣測?只有登徒子,才但願化為蝴蝶到裙邊,嗅到餘香死亦甜。我輩器識高遠,當然不受色惑。車中即是傾國佳人,也把伊當作脂粉骷髏……」

  文奇跌腳道:「快趕!」原來那輛車子已遠去百丈外,窮二人之目力,也只見一縷輕塵,好像一抹淡霧,眼看轉瞬清失在轉角岔道上。恰巧這一段路竟無行人,文奇兩臂輕張,已展開了七成功力,當先馳赴,春風急忙跟著。

  不過兩盞茶時,已差不多縮短了大半距離,漸見行人迤邐而來,文奇急忙收住腳步,招呼道:「咱們只要綴住它即可。據俺看這輛車兒大有文章,老弟可看出蹊蹺?」

  春風皺眉道:「李兄休得再打啞謎了。世傳楊修一見蔡邕石碑八字便知是「絕妙好辭」。曹阿瞞打蛇隨棍上,大歎『正合孤意,不若卿之款悟,乃不覺五裡。』阿瞞雄奸得妙,總算有行五裡能想得到的話頭。小弟對此車卻正如阿瞞見到蔡邕碑,能知其然而不知所以然?不知為不知,還是由你洩漏天機好了!」

  文奇得意道:「老弟既認輸也罷咧。俺只問你:世上有幾種香?」

  春風啞然道:「據弟議陋所知,香之為物,乃感官六種之一。大致分為物類、藥類,若龍腦熏陸、鵝梨、沉香、丁香、麝香。若百花之香,則盡人皆知,不過濃淡之分。至於江湖道所用之迷香,多集穢質而成,品斯下矣,不可言香。」

  文奮點頭道:「那麼剛才車中所發的異香,老弟能辨出是何物否?」

  春風瞠目道:「女不離香,想亦不外香囊麝球之類,何須多說?」

  文奇搖頭道:「老弟還要多多歷練。實在說,據愚兄所知:單是江湖道上用的迷香便有十八種之多,各有妙用。愚兄雖無放過風頭,抓緊風尾一嗅便知什麼香的本事,但據判斷,剛才車中所發之香乃是只有大內(皇宮)才有的一種西域貢品,叫做什麼『茵犀香』……」

  春風愕然道:「恁地說,難道車中人是……」

  卻被文奇搖頭止住,低聲道:「僅是可疑而已一切尚待證實,老弟只看俺眼色行事,最好如老弟說的少說多做……」

  兩人且說且行,眼力始終注意那輛車子動靜,它仍是飛馳如故,只是在行人車馬最密之處略緩緩勁,隱約可聽到那駕車的霹靂喉嚨大聲吆喝「得,得兒嘔!」

  兩人只好遠遠跟著,行人多的地方踱著方步,大斯其文,人跡少或轉彎抹角處使飛步趕上。

  這輛車確實邪門兒,因為向西行,最方便無過於由鄭州坐船逆流而上。特別是女眷,更只有水路舒服。既乘車,又急如星火,好像奔喪,這樣的飛快,車馬塞途,觸目充斥的西北大路上也罕見。如果車內坐的女人不被顛破粉股柔臀才怪咧。

  轉眼就是十多裡路,兩人都估定車中人必是有功夫的硬匠子,才能忍受飛車震盪。因系女流,急於趕路,白天不好抛頭露面,才乘車。越想越不錯,正如自己二人一樣,都寧可舍水就陸,腳程實比行船快……

  這一程大約直奔了數十裡,迎面又是嵩嶽移來。一輪金輪,在向西峰頭一步一步沉下去,兩人匠心,也突然下沉、下沉,此西移的落日更沉下得快!

  原來,轉過叢林一座,左手擁出高閣崇樓,紅簷綠瓦,隱約在枝梢蔭幕內,大道分岔出三條,矗立的一塊指路石上黑漆大書:中赴登封,右達渡口,左通臨汝。那座巍峨的大莊院卻正橫互在左手大路約半裡許的山坳中,但見房屋連雲,大廈幹間,攢簇在叢密連綿的樹海內,敢情還有城牆式的堡門,碉樓高聳,吊橋分明,那鬼車兒卻是直奔莊院。

  兩人卻是苦也,都呆住了。此時弄得進退兩難,左右不得。看情形,明明是大財主家甲第,而這輛車正是這莊院家的堂客之屬。急忙忙的雖好像他兒女得了急驚風,事實擺在面前,絕非什麼線上人物。卻傻頭傻腦的撿著雞尾當令箭,白跑了半天,豈非大笑其話?

  這一下,連李文奇都發了呆,吐了一口唾沫道:「終朝打雁,今日叫雁啄瞎了眼兒,真正白晝見鬼,難道竟走了眼?」

  春風沉吟道:「看這氣概,前面宅院主人必是不平常人物,或系虎而冠者。單是這般濃密蔽天的樹林,便是北國少見的茂盛。想主人非大賢,即巨寇。我們勢無跟進入家莊院之理。就此退去,另覓出路也好。」

  文奇憤然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至黃河心不心!俺非要查個水落石出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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