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南湘野叟 > 血影魔功 | 上頁 下頁
六六


  才知剛才席姑娘吩咐她們張羅衣服,大約現在正為顏姑娘更衣,所以暫時不能進去。

  女人的事難纏,把二人僵在樓下,相顧默然。好容易,瞥見席姑娘招呼上去,紅著臉兒,說剛為她解開穴道,病勢又作,囁嚅難言,嬌羞不勝。

  二人是何等人,當然一點就透。文奇急忙把藥丸遞過,使女早已端上黃酒,文奇招手,請席姑娘火速調好給她服下,只好仍退下靜聽消息。

  霍春風提心吊膽,李文奇反而從容之至。

  直等到使女來告訴服藥已見效,顏姑娘已經沉沉睡去,才一塊石頭落了地,愁雲盡掃,長籲了一口氣。

  文奇大笑而起:「老弟台,好了!你放心了,俺卻發愁啦!何以解憂,唯有杜康。老弟土生土長,可知中州名酒,何者為最?本地有酩酊佳地否?」

  春風欣然道:「正宜共作平原十日之飲。以澆多日塊壘。敝邑乃中原重鎮,鄭汴並稱。市厘中自不乏買醉之處。只是小弟幼時體弱多病,除新正間從家父到親友處拜年外,很少外出。對敝邑情況不太清楚。但聽說城南有一家百年酒肆,叫做什麼「臨波樓」。不但有美酒,還有佳餚。據說掌鏟大師傅曾供奉大內,因故開革出宮。功夫到家,極盡郇廚妙味,不愧當代易牙。先父在世時,常同蔣、吳、成、甄等叔伯們在該處斯敘。一致贊好,當陪兄一醉。」

  兩人安步當車,瀟瀟灑灑,還我書生本色,壯士襟懷一路說笑,引起不少人注意。因為他倆都是美少年,很受人注目。沿途繡樓朱戶,不時半露倩影,偷窺郎面。

  第十七章 餘香播聲速

  文奇不禁笑道:「老弟,你瞧多少人在佇立注目,難怪有人為你顛倒了,雖無潘安擲果盈車之盛,也不會看煞衛珍,可連累愚兄做了一個相反的陪襯……」

  這時,已到了一座高大酒樓下,果然氣勢非凡,金字狂草「臨波樓」的擊巢大字招牌已映入眼簾,出入酒客川流不息。春風恐引起人側目,剛訕然不好意思,想出語解嘲,卻被一聲斯談高歌打斷,其聲從勁異常,賡續如天鼓洛鐘,正聽到那「西北少年遊俠兒,垂鞭笑上酒家樓」兩句,不由相視一笑,欣然入門登樓。

  二人因心有顧忌,突聞武林人物放聲高歌,在未弄清來路邪正以前,力自隱晦,所以都是方行矩步,踱著八字腳。加上手搖摺扇,加重步法,十足的一對儒生公子。何況二人原是書生本色,風度自然,用不著矯揉做作,只獻去精珠光芒和鬆散腳步,現出不會武功,便再無破綻可尋了。

  可是,二人剛魚貫出現在樓梯口上,高歌聲已戛然而止。

  二人心中一動,暗想那有這般的湊巧,除非認識自己二人的同道或仇敵。本想用眼光四面搜索,為了裝到底,仍是聲色不動的不聞不見樣兒。文奇對著迎上來的堂倌掉文道:「禮聞來學,不聞往教,汝何人斯?還不請吾等上座,反要吾等向汝請教乎?」

  弄得那堂倌以為貴公子駕到打官腔,唬得連連打拱作揖,喏喏討好:「二位公子爺請到這邊來,有好位置。」向前領路。

  大約二人儀容俊朗,神采飛揚,瀟灑超然,如鳳如鶴,很受人注視。那堂倌格外巴結,把他倆帶到靠南的雅座,原來該處乃另一廂房花廳,特別裝飾,憑窗可下望城墚外堤防下的滾滾黃河,益見雄廣壯闊。

  哈!原來先有嘉客在座,八仙桌,各據一方,正在狼吞虎嚥,大吃大喝。二人還未進內,便聽一個秦腔的囚晉咕嚕道:「那來這多鳥興,放著活鮮紅燒大鯉魚不吃,卻瞎哼哼。可知要趕路哩,等下肚內唱空城計,不要怪咱……」

  不料,接腔的是拍桌高吟:「對酒當歌,人生幾何……」

  李、霍二人不由暗暗叫妙。

  原來,這種雅座,在黃河以北不常見,專為官府貴客或富商巨賈而設的。大間花廳內又有幔布隔為小間。這時,堂倌已導客入座。二人座位和隔房僅一簾之遮,近在咫尺,連飲酒食肉的聲息都聽得分明。剛才進花廳只瞥見耶邊四個人,有三個可見背影的側面。

  春風低聲吩咐堂倌!把最好的酒菜送來,重重有賞。堂倌甚喜沒有看錯,腳板朝天,高聲喊堂「謝堂」去了(這是北方風俗,好客重義。客人有賞的話,一定高喊謝賞,俾全場注目,給客人格外體面。度終後,由掌櫃到堂倌,送至大門口。)

  那廂似乎毫不為意,只顧吃喝,卻聽那秦腔的說話了!

  「老大這次由關外回來,可有好風(消息)?」

  接腔的仍是高吟

  「三晉雲山皆北向,二陵風雨自東來……」咳了一聲:「老三,你總是個性不改,像小娃般瞎鬧,偏不告訴你,看你又如何?」

  接著是幾聲粗獷豪邁的大笑。

  有一鴨子喉嚨接口道:「你們三位,雖義並桃園,卻是各有千秋,俺看還是吃喝要緊,有話到路上再說不遲。嗨!這鳥酒不夠味。戴兄路過龍駒寨,馬老頭的葡萄酒一定灌飽你了,難怪今天懶得舉杯咧!」

  那姓戴的大約對這問話感到興趣,一字一句的道:「甭提啦!姓馬的是吝嗇鬼,說什麼他的祖傅葡萄酒兒乃青門二寶之一,釀制不易。又怕咱說他小氣,便瞎扯談,說什麼等他今年底七十歲生日當把全部窖藏起出,供天下武林同道一醉。現在正大發帖子,虧他有這股老興。據咱看!除了西北五省朋友外,大河以南,就不見得有人來買他的賬。便是咱也沒興頭去討他三杯斷命酒喝。當然嘍!鳳翔的貴妃酒兒和苦南酒是灌了一個飽。咱們哥兒還怕沒好酒喝?只要老三少發牛勁,包過足癮!」

  兩人傾耳聽得分明,不由相視一笑。只有春風對「青門二寶」弄不清苗頭。想問文奇,又不好在此間開口,正沉吟間,酒菜已流水般送上,只聽那秦腔的大嚷:「鳥的馬老頭,以老賣老,惹惱了寵老三,連他的破窯子翻了底!」一拍桌子,碗碟杯盞齊響,大約都震起來了!「肚皮打發了啦!走哇!別讓人占了先去,到手的鴨兒飛了,才冤哩!」

  一個慢聲細氣的聲音發話了。

  「老三真是拿著豬頭,還怕尋不到廟門麼?別瞎著急。咱們只有騎驢看唱本走著瞧。先讓他們瞎起哄,再去撿現成兒,當街看數來寶落得!」

  只是幾聲大笑,那鴨子喉嚨咕咕笑:「話雖是這麼說,但咱們還是那裡打魚,那裡曬網,先趕到地頭再瞧。」又打著哈哈道:「姚二哥不要笑俺七月七,百鳥渡河,笨鳥趕先飛!如三位有不便,俺打算先上啦!」

  仍是那姓戴的沉勁口音:「辛老弟,休得見外。咱和老二已有計較,要走同走,趕到洛陽打尖也好!」

  那鴨子喉嚨已叫:「夥計,來結帳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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