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南湘野叟 > 血影魔功 | 上頁 下頁
四三


  那邊霍春風呢?先向伊人道謝示意,欠身而起,顏姑娘也扶了他一把。嫣然一笑,打破了少女特有的矜持而現出少女特有的魅力,雖無席姑娘那般的親熱逾恒,愛意自然流露。在未經人事,更未親女性的霍春風說來,已是深情勞玉手,最難消受美人恩了。

  大約她瞥見席姑娘以身為郎作背枕的樣兒,她芳心內是願意照樣做的。可是,各人境遇不同,雖有同感,未必能照樣而行。她那顆純潔的心兒呵,撲撲跳個不住,只嚶嚀一聲:「霍師兄,可要我幫你?」當然,言下之意,弦外餘音,問他是否要做李文奇?自己做席素雯?

  春風當然曉得,心內泛起一絲無比的甜蜜。一面為這位文哥的豔福而欣羡。一面又為眼前的姑娘而誠懇祝福。微微一笑中已使他百感交集的心情顯露無遺。他急忙搖頭,略帶惶恐口氣道:「不敢當,謝謝你,我自覺行得,可能比李兄中毒較輕些……」便也作起金剛禪起來。

  顏姑娘不知是幽怨?還是怕羞,一聲極低的輕喟,微轉嬌軀,也自趺坐入定。昏黃,暗澹的松油壁燈下,一片靜寂。敢情這山洞位置在絕穀之內,外聲不易傳入,何況又在內洞石室內。除了前面微聞如雷鼾聲,大約桑老怪倦極而眠或正在練習一種什麼旁門功夫外,可說得萬籟無聲,四人都沉沒在無比的安靜下。如果他(她)們心中有所思所想的話,大約充滿了「春風放膽來梳柳,夜雨無人去潤花」的詩意吧?

  這簡陋湫溢的石室,卻是生氣盎然。四人感覺中無異繡幙燭暗,香衾傳溫。而外面,確是漫漫的長夜。

  天地交泰,李、霍二人先後出定,只覺得倒轉十二周天,全身如珠走盤,活潑潑的。除了真氣尚待來後,肌膚沾了毒氣而將潰爛,卻被丹藥消毒,在結黑痂外,都覺得沒有什麼大妨礙了,也即是快要完全復原了。只是都感到便急得很,知是毒下行,要由外泄的現象,都睜開雙目,移動了一下身體。

  當然,緊偎在李文奇身上的席素雯首先驚醒了。舊創新愁,加上諸般挫折勞累,久疲之身,傷心已極,總算劫後重逢,眼見個郎無恙,和自己肌膚相接,喜慰之餘,感動心酸,嚶嚀一聲,竟嬌軀倒在郎懷裡,伏在他胸前啜泣起來。正是滿懷幽怨,百轉柔腸,化作相思淚啊!

  顏姑娘也聞聲醒轉了。

  李文奇見霍春風已經起身,展開「八段錦」內第八式「兩手攀足固腎腰」。顏姑娘也嬌慵欲起。到底臉嫩,怕二入見笑,輕摟了懷中人纖腰一把,輕輕把她扶起,借一拂水袖之勢,為她輕拭淚痕。一坐四平馬,吐氣開聲,想打出「奔雷掌」。又覺不妥,急忙收勢,腳行子午,一個陀螺轉,便搶出門口,長吐了一口氣,低聲道:「今番算是死內逃生,不幸中的大幸,咱們快準備脫身吧!老弟,咱們出去一下就來,二位姑娘安坐一下。」身形一晃,已飛身而出。

  霍春風也急跟出。

  第十一章 情各有所鍾

  兩女相視赧然,又自一笑,這叫做會心不遠,女孩兒家也都是「姑娘所見略同」也。

  移時,兩條人影一閃而入。兩女各懷心事,分別迎上,無形中分做兩起。

  霍春風認為時機稍縱即逝,不如先行逸出,等下再來開口討鏢,則進退自如,自握主動,免得被困洞中,先失地利之宜,束手縛腳,因為他看出這座古洞深處山腰,至少有數裡長,還不知有幾許曲折或利害埋伏。

  李文奇卻說不可!對手非比等閒,耳目靈警,一行四人要想安然出洞,非被對方驚覺不可。如老怪因此藉口而反顏相向,卻不好圓場。不如靜以觀變,好得老怪諾言已賤其半,二女無恙,已是大幸事。因此他主張故示鎮靜,信賴對方,越從容越好,等對方自動開口,便面子十足,皆大歡喜了。

  這是江湖經驗之談,言必信,所以李文奇一表示,席素雯首先贊成,這倒不是她附和其詞,而深明利害,若為了一行安全而先不告而別,反會誤事。索性故作大方,那老怪無詞可藉,先把道理蔓住他,即使萬一這類邪魔外道不講什麼信義,自己先占住了理,要動手也堂皇正大。彼此都是一點就透的人,心照不宣,便都毫不動聲色的席地環坐,低聲閒談,裝出好整以暇的樣子。

  那黑龍姑席素雯本是滿懷心腹事,好像有千言萬語,此時卻是怔怔的不知從何說起,只呆著一雙妙目注視李文奇,好像不認得他似的。

  還幸得霍春風攙言道:「請問二位姑娘為何知道小可失鏢之事?又為此同入魔窟,現仍陷險地,吉凶難料,雲天高誼,沒齒難忘!」

  這一句話打破了僵局,一時沉默的空氣消失了,盤坐在側妙相莊靜的顏姑娘一絲微笑和一抹紅暈掠過朱靨:「霍師兄見外了,還是說笑話,同道有事,何分彼此,不過我倆忒性急些,未先充份準備好,致墜奸計,此次全為席姐姐主動,我不過做陪客而已……」

  李文奇早已向席姑娘致謝,並溫詞撫慰,因為他知道,太傷了她的自尊心了,如她是一個剛烈而又不識大體的姑娘,可能自殺殉情,那必引起武林一場天大風波不可!撫心自問,自己對她未免太偏激了些,未必英雄皆好色,由來紅粉最憐才,他歉意的眼光,歉意的言詞,殷殷詢問地受屈經過,可把席姑娘痛定思病的幽怨萬斛勾動了,只見她淚珠盈睫,眼皮浸紅,兩行珍珠留不住,徜徊在嫩腮,竟掩面啜泣起來。

  文奇知道她滿懷悲憤,非此一泄,反而抑積于心,有意揭她痛疤,果然奏效。只見她香肩聳動,悲不自勝,弄得顏姑娘也受了感染,秋水波澄的雙止更濕潤了,竭力忍著要奉陪的眼淚,只有女人最能瞭解女人,同情女人,不住的軟語相勸,並取出羅巾,為她拭淚。

  霍春風向文奇瞅了一眼,意下似怪他不該在這個時候詢問伊人經過,造成尷尬場面。

  就在李文奇微微一笑後,席姑娘也漸止啼痕,一腔的恨、怒、羞,都隨淚而去,芳心的鬱結打開了,反而感到舒暢,柳眉一聳,又現出俠女英風,注視著他冷笑一聲:「你是否還相信謠言?輕聽閒話?」

  好利害!秀語如霜刃,倒把我們倜儻權奇的飄零書劍李文奇唬了一跳,但旋即正容道:「往者巳矣!不必提起,從亂人意,俺相信你!」

  她怒道:「你對以往的事還有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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