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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白斌道:「白斌就是在下姓名。」神色間,有點不自然,故此語氣也硬些,隨著舉杯一飲。

  乾坤秀士杜永光适才那一聲巨響,猶然徘徊腦際,姑娘的請教,他聽到了,舉杯飲酒卻沒有說出名諱。

  他心裡不斷念著:「鮑紅,鮑紅,這姑娘人稱玉羅利,是八奇中人白骨怪的女兒,難道她就是她嗎?不!白骨怪乃是邪道魔頭,他不會有這麼明豔清秀的女兒。」他不知為何會這樣偏護她,敢情他們二人,竟在那輕瞥一瞬間,已經互相生出所謂男女間的情傣,不然他對她,只不過是初見面的人,難道就值得他這麼關心嗎?

  白斌見乾坤秀士杜永光的模樣,以為他一時窘住了,說道:「這位是在下兄弟,武當派太空道人唯一弟子乾坤秀士杜永光。」

  玉羅利鮑紅頓時一愕,心說:「敢情他已知道自己來歷,不敢道出姓名,怕自己因此為門派之見,和他疏遠,這樣嗎?」這也是一種可笑的想法。她往好處想,就覺得自己選擇了乾坤秀士杜永光是沒有絲毫錯處。至於白斌,她已沒有理由想他。

  她心裡不由一喜,嫣然一笑,嬌聲道:「原來竟是武當弟子,鮑紅真是何幸相遇——」

  乾坤秀士杜永光心裡對她已生情愫,心想著她不會是白骨怪的女兒,甚至心想:「縱然是她,也是沒有關係,他對她之間,是不應該有此間隔的!」

  他有了這種念頭、這種決定,似乎輕鬆了許多,頓時笑道:「鮑姑娘家傳武學久仰已極,今日可否一顯,供為瞻仰。」他那種嗜武如命的性格,似乎永遠如此,故此,連這種情形下,也不曾忘記。

  白斌不禁心說:「原來這鮑姑娘尚有家傳武學享譽武林。敢情這武學亦堪稱江湖一絕,不然,怎地一提姓名,乾坤秀士杜永光即知呢?」心裡不禁想問姑娘長輩,但一時之間,卻難以開口,不知怎麼說法

  玉羅利鮑紅已笑道:「微末家學,何足道哉,鮑紅怎敢獻醜。」說完,嫣然作笑,杏目望著白、杜二人。

  這一來,白斌也不再問,覺得開口問了,人家不答反而不好意思,隨聲道:「我們且吃菜吧!」

  於是,二男一女,便不再說話,相繼吃過菜飯。

  膳罷,玉羅刹鮑紅當先站起,道:「鮑紅有事在身,不能逗留,我們後會有期——」

  但見她說著,杏目望著乾坤秀士杜永光露出依依之色,好像是說:這後會的日期,將不知在何時?覺得再那麼輕瞥一瞬,也是溫馨甜蜜,倒沒有即時離去。

  乾坤秀士驟聽她要走的話,心坎裡頓時恍如倏然失去了什麼似的,覺得空虛、惆悵,甚至有點輕愁。那是聽了她的話,再看到她那依依不捨的眼波,祈感覺到的。他和她一樣,留戀著那臨別前,最後片刻在眼皮上的溫情。

  二人固然不覺什麼,但白斌就不同了,他看到她此際的眼波,熟悉的緊,那是在他和華紫雲別離時見過的,不由心說:「想不到第一次見面,愛神就把他們系在一起,他們是墜入情網了——」

  白斌心裡說著,把二人比作鸞鳳,羡慕萬分。但是,他不知道,忘記了他們三人中,就有一人,也曾經把他這麼比喻,甚至比他此刻的感覺遠深刻。當然,那是還沒有遇見玉羅利鮑紅前的乾坤秀士杜永光。

  這時,乾坤秀土杜永光不需要再羡慕人家,因他也將捉到了能夠使人羡慕的東西——他和她之間的情愛。

  他對著正看他的白斌一望,提起勇氣,問她道:「鮑姑娘此行是北上呢?——還是南下?」他希望只說到前面,便見她點頭,故此,竟停了一會兒,才說出下面那一句。

  但是,卻不知是因姑娘要南下,還是另有方向,竟沒有回答,甚至到他頓了一頓後,說出「還是南下」四字,還是沒有作答。

  過了半晌,她才嬌聲輕道:「是北上。」難道她對他的一問,感到羞於啟口?不!那是因心裡感謝他有此一問,太過歡喜,一時說不出來。

  白斌似乎忽然想起作月下老人的事來,想給乾坤秀土杜永光嘗試更多的甜蜜,那是居於男女之間,情愛所能得到的東西。竟道:「鮑姑娘既是北上,何不同道走呢?」

  乾坤秀士杜永光心裡十分感謝,他代自己說了這句話,連忙接道:「鮑姑娘,如無不便之處,我們真的可以成為一道同行呀!」

  他說完此話,心裡正如适才他說了北上、南下後的感覺,希望她點頭或說好。就是不立時回答點頭,若和适才停了半晌才說,甚至到臨死前才說,只要是地點頭,或說聲好,他將會興奮得連我俱忘。於是,他靜靜的耐心等待,那甜蜜使他興奮的回音。

  她似乎已知他此刻的心情,及對她唯一的希望,是那麼短,而且也似那麼長的一句:好,或是因為——所以——的使他失望的話。

  然而,她不能和杜、白二人同行,那是因為還存著一層足夠把她和他,這一見鍾情的情誼,變得後會無期,甚至痛苦終身的事,因她答應了三尺毒者呼延緱要和杜、白二人拚鬥。她不能讓他知道,就是連白斌也不能,她必須製造一個偽證,失約於三尺毒者呼延猴。她有這麼多的事瞞著,怎能和他們二人一起北上呢?

  這一下,她處於不讓他失望,疏遠他和她之間的情誼,和不失約於三尺毒者呼延緱,影響她父親白骨怪三次下山時的友誼。這二件大事問,一時覺得以情為貴,但又覺得父女之情更可貴,竟不知怎麼選擇,只好讓時間來為她答覆,為她選擇。

  這一來,一個是不管時間的長短,一個是要讓不能作主的時間來決定,雖然同是以時間為背景,但他們的意念,卻是絕對矛盾,永遠不能湊合。可是,由於他們各堅持著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意思,也就不覺得他們在這一陣子間,已過了不少時光。

  白斌看著他們二人,正所謂旁觀者清,當局者迷。他已知他們之間,必然存著他所不能看出的矛盾,忖道:「如再這樣的拖延下去,時間固然沒有關係,卻會被人當作笑話,一男一女怎能在大眾面前,如此四目相交傳情呆然呢?」

  他心裡這麼想著,便道:「如鮑姑娘另有要事,我們可在前頭再會——」

  這一句話是振奮劑,早催醒劑,他們當堂蘇醒過來,他得到回答,雖然出自白斌口裡,卻也充滿無限的興奮和愉快。她也是得到最佳的決定,她可以暫時離開,偽稱另有要事,失約於三尺毒者呼延緱,再在前途等那一見鍾情的他,真是圓滿到極點。

  玉羅刹鮑紅立時道:「那麼鮑紅先行一步,我們前面武陵城再見!」說完,強忍著滿懷的愁緒,轉身疾行。至店門口,再回頭一瞥,只見已是淚光澄澄。

  乾坤秀士杜永光心悅後會有期,也沒有想到武陵城何等廣闊,人海茫茫,將在那裡相會。俊目中閃射出又喜又悲的眼光,把她送出客棧。隨著蹄聲響起,他喃喃念道:「目送芳塵去,試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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