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南湘野叟 > 天殘劍侶 | 上頁 下頁
一〇七


  曉嵐說的確是事實,她只好依依難舍的退出牆去,奔出來及十步,一股奇異的聲浪自天際遙遙飄來,索媸愕然止步道:「曉嵐,你聽出這是什麼聲音?」

  曉嵐道:「不知道,小婢從來沒有聽過如此難聽的聲音。」

  索媸道:「聲音雖然難聽,它卻暗含先天真力,此人如是沖著咱們而來,只怕是冷家莊的一大勁敵!」

  曉嵐道:「少夫人,你說這怪聲,會是人類的麼?」

  索媸道:「自然是人了,他在香山之上,居高臨下,俯瞰全莊,顯然含有示威之意。」

  怪聲還在繼續著,而且正由香山移向莊門,那不僅是示威,簡直叩門挑戰,目中無人。

  冷家莊在怪聲騷擾之下忙亂了起來,本晚,荀巨卿輪值全莊戒備及巡查之責,他一面差人飛報冷夫人,自己則倒提長劍,奔上敵樓。

  他剛剛爬上敵樓,怪聲已及門而止,那份速度,比飛鳥似乎還要快捷。

  此時,風雪已停,灰濛濛的天空,已露出一絲暑光,荀巨卿向莊外一瞥,竟然忍不住打了兩個寒噤。

  莊門百步之外,立著三名奇形怪狀之人,一人形似猿猴,一個吊眼麻面,這兩人的長相,已經夠難看的,如果與另一人相比,他們倒變做二名英俊的美男子了。

  另一個人生著一個大頭,下豆上銳,形如三角,眼鼻均擠在三角尖端,只有一張血盆大口長在三角的底部,這份醜惡之狀,實在天下少見。

  但他也有過人之處,兩耳垂肩,雙手過膝,按相書上說,他應該貴不可言,也許就恁這點貴相,他當上了名震當代的瘟神。

  他絕不在江湖之上露面,但只要是他現身之處就從來沒有一個倖存之人,因而瘟神房詡的大名,可以說家喻戶曉,無人不知。

  怪聲終於停止了,那麻面吊眼之人,已向敵樓之上傳過話來。

  「上面是哪一位?站出來讓咱們瞧瞧。」

  這位麻面吊眼的惡客,實在狂得過分,那種狗仗人勢的德性,叫人無法看得順眼,荀巨卿沒有站出來,卻也沒有令他失望。

  「在下苟巨卿,你們是誰?到本莊來有什麼指教?」

  麻面吊眼之人嘿嘿一陣大笑道:「要說你孤陋寡聞,對俺吊客戴魁不熟識,倒算不得怎樣稀罕之事,如果你說姓苟的竟不知道家師,嘿嘿……咱們喪門吊客就會叫你死無葬身之地!」

  荀巨卿冷冷道:「閣下師徒也許十分有名,可惜咱們冷家莊對雞鳴狗盜的下五門賊徒,素來不屑一顧!」

  瘟神房詡勃然大怒,他再度發出怪嘯,同時身形一轉,淩空而起,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逕向敵樓撲來。

  荀巨卿怒叱一道,石炮強弩立即以驟雨忽降之勢,向瘟神迎頭猛擊。

  這位名震武林的瘟神,果非浪得虛名,只見他雙袖飛舞,勁風如潮,那些石炮強弩被他掌力震得四散,一點也傷他不得。

  「轟」的一聲巨響,敵樓已被瘟神撞塌一角,他立身敵樓之上,引頸發著怪嘯,那份赫赫威勢,果然不愧瘟神之名。

  荀巨卿心知恁守衛弟子的能力,絕難與這位一代巨魔相抗,因而他率眾退守第一道柵閘,以待冷夫人的援軍。

  此時天色大明,夫人已親率莊中高手趕到,在瘟神驟降,全莊戰慄之際,這位冷家莊的女莊主依然神態從容,一副凜然難犯之色。

  她秀目雙挑,風目中射出兩股懾人心魄的威棱,迎向疾奔而來的瘟神房詡道:「瘟神房詡,名震江湖,但冷家莊與閣下素無恩怨,夜闖敝莊,閣下必有一個合理的解釋。」

  瘟神房詡在冷夫人丈外之處停了下來,道:「好說,好說,老夫這點虛名,只可以駭唬酒囊飯袋,在姑射雙嬌的眼中,實在是算不得什麼。不過老夫一生之中,只收了這兩個不成才的徒弟,打狗還要看主面,令郎一再向劣徒下手,老夫必須討還一個公道。」

  冷夫人一怔道:「閣下是說小兒瑤光得罪令徒了,但小兒離開本莊,已兩年音訊全無,老婆子雖不袒護小兒,但也不便聽信閣下的片面之言。」瘟神房詡冷哼一聲,冷冷道:「令郎當真不在莊上?」

  冷夫人道:「閣下應該明白,老婆子並非怕事之人。」

  瘟神房羽道:「瘟神所至,雞狗不留,老夫總不能為了你司馬婉如砸了自己的招牌,咱們少說點廢話,還是在手底下見個真章 吧!」

  老夫人面色一沉道:「很好,閣下劃出道來就是。」

  瘟神房詡道:「老夫一旦出手,絕不手下留人,在咱們動手之前。冷夫人不妨再作三思。」

  在場冷氏弟子沒有人見識過瘟神房詡,但瘟神所至,雞犬不留,據江湖傳說,那是千真萬確之事。因而,除了冷夫人及幾個少數高手,無不悚然動容。

  冷夫人卻神色冷漠的一哼道:「這麼說來,閣下是要對冷家莊開放一條生路了?」

  瘟神房詡道:「老夫確有此意……」

  冷夫人道:「不必拐彎抹角了,說出你真正的企圖吧!」

  瘟神房詡道:「很簡單,交出天殘武學,咱們拍腿就走。」

  冷夫人仰天一陣狂笑道:「交出天殘武學,閣下那橫行江湖的招牌就可以不要了?」

  瘟神房詡面色一變道:「司馬婉茹,老夫對你已經特別容忍了,當真惹火了老夫,嘿嘿……」

  他說話之際,威棱四射,這位名震武林的瘟神,隨時都可能痛下煞手。此時一名年約四旬,面目精幹的大漢忽然挺身而出道:「房前輩!在下有一不明之處,前輩能否賜與解答?」

  瘟神房詡向他瞧了一眼道:「說說看。」

  那名大漢道:「前輩找的是冷家莊,不是冷姓弟子,自然不在必死之列了?」

  瘟神房詡心中一動,暗忖:「好傢伙,老夫正在分化冷家莊,你小子竟然送上門來。」他心頭暗喜,口中卻淡淡道:「如果你不姓冷,老夫倒可以考慮考慮。」

  那大漢道:「在下姓耿,單名一個橘字,與冷家無親無故,只是同住一莊而已。」

  一個人如果貪生怕死到當眾乞憐的地步,這個人的品格,應該是不明是非,厚顏無恥的。然而耿橘處世方正,大義凜然,在冷家莊他是一個人人敬愛的好漢子,那麼他何以會臨危變節,做出這等丟人現眼之事?

  他往日的朋友在嘆息著,所謂疾風知勁草,不到生死相關,利害所擊,要斷言一個朋友的真正品格,將是一件十分危險之事。眼前的耿橘,就是一個最好的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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