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南湘野叟 > 驚虹一劍 | 上頁 下頁
三三


  一微上人微笑擺手道:「到時自知,賢弟不必多問,且先安排藝兒要緊。我幾番盤算,武學一道,入手的功夫最要緊,八年之間,即令我傾囊相授,藝兒也不過學了我一兩成的功夫,學藝不精,反足致禍,豈不是我愛之適足以害之。」

  說到此處,一微上人凝神不語,侯老俠和諸葛玉堂皆知老和尚這番話中,大有深意,不敢打岔,屏聲靜聽下文。

  一微上人星目微張,緩緩說道:「為此之放,老衲定下『因材施教』四字,為栽培藝兒的方針。一分資質,學二分本事,尚非所難,一分資質要學七分本事,恐非人力所能勉強。

  諸葛大俠文武雙全,你道老衲這活,是與不是?」

  諸葛玉堂點頭答道:「是!」

  一微上人又道:「自然『人定可以勝天』,又道是『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無奈老衲只有八年的時間,這短短八年,必得善加利用。如果藝兒天性不宜習武,我讓他棄武就文,武學一道,隻字不提。兩位請看,浮青書屋這三千卷圖書,盡夠藝兒十年窗下了吧?」

  侯老俠等兩人,舉目四顧,果見四壁琳琅,盡是經史子集,佛經武典,卻只占十分之一不到。

  侯老俠心下一轉,微微笑道:「師兄可真想得周到,這三千卷圖書,收集卻也不易,就只怕藝兒並無多大用處,卻是可惜了。」

  一微上人知道侯老俠已知他的心意,也即點頭笑道:「藝兒骨相,清奇渾厚,兼而有之,可真難得。今天『忘我消寒會』,我命他給獅子餵食,居然一無所懍,臨危不驚,更且心地淳厚光明,像這樣的資質,老衲百年之中,尚屬初見。」

  侯老俠和諸葛玉堂這才知一微上人,竟乘百獸大會之機,來試藝兒的膽量魄力,再聽老和尚一說試驗的結果,都不由得心頭一震,同聲呼出一個「嗷」字,凝神細聽老和尚下面說些什麼?

  一微上人也是鬚眉微動,顯得內心激蕩不已,兩手作勢,朗聲說道:「我原以為藝兒再好的資質,也不過學得我五成的功夫,今天一看,才知不然。遇非常之入,必出以非常的手段,藝兒練功,入手之初,我相授以呼吸吐衲之法,以天機活潑的純陽之體,有五年苦功,縱不能到達『三花聚頂』的境界,『精化為氣』諒可有成。然後以三年的功夫,學我幾件獨創的玩藝,事半而功倍,師弟,你看可使得?」

  這番話不用說諸葛玉堂聽得目瞪口呆,就是侯老俠也覺心下懾恒。呼吸吐衲之法,乃是至高無上的內功,盡有武林高手,鬚眉皆白,尚不能窺知其門徑,一個八九歲的孩子,入手就以上乘內功劄根基,實所罕見。

  侯老俠遲疑了半晌答道:「只怕孩子心猿意馬,靜不下心來,豈非徒耗時日!」

  一微上人輕拍一掌說道:「師弟看事好透澈。不過我也有個計較,若能將小五臺山清虛觀靈虛道長的清心境借用一年,藝兒便得益不淺。」

  清虛觀靈虛道長龍入雲的名頭,諸葛玉堂久有所聞,不知所謂「清心鏡」卻是何物?正要動問,侯老俠皺眉說道:「靈虛老道對那年天壹較藝一重公案,始終耿耿於懷,近年走火入魔,門下又不爭氣,脾氣越加乖僻,尤其師兄你我要借他的鎮觀之寶,怕更不行。」

  一微上人點頭道:「老衲正以此躊躇。」

  這時諸葛玉堂插言道:「清虛觀靈虛道長與弟子的盟弟有舊,或可輾轉商求,但不知清心鏡是何寶器,何以名重武林的兩位老前輩要向他商借,反更不行?」

  侯老俠矍然道:「不是老弟提起,我倒忘了,『關中三極』的『太級無雙劍』陳建元,是靈虛老道最談得來的棋友。事不宜遲,下山以後,老弟就去找一趟你的老把弟吧!」

  接下來,侯老俠細訴清心鏡的來歷,以及何以一微上人和侯老俠,要向靈虛道長商借清心鏡反更不行的道理。

  原來清心鏡乃是西藏雪山之下,萬年寒晶製成,為元末明初雪山神尼了慧師太的遺物,當初為靈虛道長的師父寶璣子發現以後,大戰護鏡靈蛇,斷去一隻左掌方能到手。此鏡善半能鎮懾心靈,洞澈表裡,無論正邪兩途練功之人,一得此鏡,妙用無方,對修習內功,有絕大的益處,因此成為清虛觀鎮觀之寶。

  自寶璣子逝世以後,由靈虛道長龍入雲接掌清虛觀。龍入雲志大才高,有意光大清虛觀的武學,與武當派分庭抗禮,它為三清教下的兩大支派。論靈虛道長的功夫,有是當時武當派中的頂尖高手,但江湖之上,只聞「六強」之說,靈虛道長不與其列。

  「六強」之由來,即是侯陵所說的「天壹較藝一重公案」。二十多年前,七妙居十孫寒冰與九指神偷侯陵在南昌百花洲不期而遇,酒酣之際,數天下英雄,兩人一時興坐所至,柬約一微上人和武當派掌門人天玄真人梅叔瀛、富貴幫幫主追命俏羅刹潘七姑、陰山活判沙風子,在八月中秋,天壹山月下較藝。

  此訊一傳,武林高手無不想目睹為快,紛紛趕到浙東壹州。靈虛道長龍入雲,得知天壹較藝,他竟不與其列,大為不悅,本想親自去看個動靜,俟機下手攪局,出卻胸頭一口悶氣,又怕以一敵六,落個鍛羽而歸,如果僅作壁上觀而不出手,以自己的性格,又萬萬忍耐不住,想來想去,決定遣他第二個徒弟小靈虛邢式陽前去觀摩,哪知臨到動身前一日,邢式陽死了父親,奔喪要緊,只好遣他大徒弟金鉤羽士劉式安前往。

  到了八月中秋,較藝六強,如約而至。一微上人與世無爭,只說前來觀光,不肯出手,下余諸人因他至少大了三十歲以上,齒德俱尊,便也不勉強他,只公推他做個見證。這一來便變成了五強較藝,力拼五天五夜,互拆兩千餘招,凡是武林絕學,只要聽說過名兒的,幾乎樣樣出現,直把躲在四周悄悄作壁上觀的上百高手,看得目瞪口呆,大歎眼福不淺。

  這五天五夜拼下來,兀自不分勝負,最後各以數十年修為的內功,作生死一發間的博鬥,虧得一微上人調停其間,最後發大慈悲心,拼耗一紀壽元,施展「降心魔雷音禪唱」,較藝五強,頓覺躁矜俱去,心地清涼,各個懸崖勒馬,一笑歇手,才免去一場震滅武林的慘劇發生。

  這金鉤羽士劉式安天性涼薄,看了六強的功夫,傾倒不已,對師父便有藐視之心,回去回油添醋一說,把靈虛道長氣得臉色發白。

  不久,有那在天壹目睹絕藝的人,又編出一首歌來,道是:

  正大儒釋道,古怪侯與潘,若要性命在,遠避陰山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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