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南湘野叟 > 湖海飛鷹 | 上頁 下頁
一四五


  晏秋鳳怕鐵貝勒為難,搶著說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時已不早,我們還是早點上路,去接應俠青的好,再說,有萬靈公子獨孤生做為人質,諒他們也不敢為難俠青。」

  鐵貝勒一聲朗笑,豪放的說道:「晏姑娘快人快語,我老頭子算是服了你,走!」

  鐵貝勒一回頭,突然怔住。

  而鳳郡主和晏秋鳳也笑得前俯後仰,不能自已。

  原來山東巡撫錢玨奉命去取衣物,回到內宅,翻箱倒櫃弄來一大包,讓鐵貝勒挑選。

  而小花子石九令東挑西遠,沒有一件讓他滿意。

  最後——

  小花子石九令將身後包袱裡的一套富貴衣,硬給萬靈公子獨孤生穿上,更一不做,二不休,弄了些泥巴污垢,劈頭蓋臉的一陣抹擦,那消片刻,原本風流俊俏的萬靈公子獨孤生竟變成了個鶉衣面結,蓬苜垢面的小花子。

  小花子石九令見鐵貝和鳳郡主、晏秋鳳並無怪罪之意。

  惡作劇的說道:「等一下再給他根打狗棒,保險像是窮家幫的徒孫子!」

  真個是龍入淺水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

  直把萬靈公子獨孤生氣得髮指眥裂,厲聲叱道:「石九令,士可殺不可辱,爾若再敢出言無狀,可別怪哉獨孤生罵你!」

  山東巡撫錢玨經過這一夜折騰,大概是煙癮犯了,眼淚鼻涕一直在流。

  他恨不得早點把這些兇神惡煞送走,好去鑽姨太太的熱被窩。

  可是他不敢這麼做,因為,一個鐵貝勒已經惹不起了,何況還有個鳳郡主。

  在官場上混久了,不但會做威做福,更是善解人意,滑溜得很,山東巡撫錢玨抓準時機,躬身說道:「貝勒爺,這御賜送子觀音還是您收著的好,萬一有所閃失,卑職擔待不起。」

  鐵貝勒略一思忖,點頭說:「也好!」

  鐵貝勒接過送子觀音,小心收好,輕一揮手,朗聲笑道:「快上路吧!萬一俠青有個三長兩短,咱們可真的擔待不起。」

  鐵貝勒話雖然是向大夥兒說的,一雙精光閃射的虎目卻瞟向鳳郡主和晏秋鳳。

  晏秋鳳粉面一紅,拉起鳳郡主的玉手,輕輕說道:「姐,我們走!」

  說話聲中,兩條婀娜倩影,業已淩空升起,如風似電,轉瞬已失蹤影。

  眾人自是不敢怠慢,尾隨追去。

  密雲不雨,天氣燥熱。

  六朝金粉,弦歌不輟的南京,由於百姓生活富足,城開不夜,均養成了吃早茶的習慣。

  一般民眾,梳洗早點,多半都在茶樓。

  店東為了討好常來常往的老主顧,多為他們準備一份精美的梳洗用具,方便了顧客,當然也替自己帶了財富,南京人自有他的一套生意經。

  五鼓天明,夫子廟貢院邊的雪園茶樓,已是車水為龍,座無虛席。

  雲俠青東張西望,在人堆裡擠來擠去,早已弄了一身臭汗,那裡有魏裔介的影子。

  肴肉乾絲、松子千層糕、酒釀蓮子,蟹粉湯包的香味,引起了雲俠青的食欲,他想坐下來歇歇腳,大快朵頤一番,可就是找不到座兒。

  鐵膽追魂鄧天雄告訴他,魏裔介從不在私宅會客,每日五鼓天明都來雪園飲茶,約好在這兒見,可是他來了好半天,不但魏裔介沒露面,就是那鐵膽追魂鄧天雄也不見蹤影。雲俠青想找師叔千金花子邵老三商量商量,在這緊要關頭,偏偏他也不見了。

  雲俠青正在進退兩難之際,正在進的賓客突然紛紛起身離去,片刻間走得精光:

  偌大的雪園,空空蕩蕩,就剩下雲俠青一個人,在那怔怔出神。

  胖嘟嘟的掌櫃的,連滾帶爬的來到雲俠青身前,渾身顫抖的說道:「小的有眼無珠,不知大駕光臨,快請上坐!」

  雲俠青被他弄得一頭霧水,緩緩說道:「掌櫃的,你可是認錯了人吧?」

  胖掌櫃的一聽,連忙打恭自責道:「錯不了,錯不了,您是大人人不記小人過,請!」

  雲俠青迷惑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雲少俠可兼程趕往金陵,晏姑娘能將蒙面書生錯認成雲少俠,那個女人又何嘗不會錯將雲少俠,認為蒙面書生呢?將計就計,打入他們的核心。」

  鐵貝勒的話突然在雲俠青的腦海裡響起,莫非真的被他說中了?

  雲俠青一念至此,臉上浮現出一抹笑容。

  雲俠青剛一邁步,突然又停住,暗暗忖道:「那蒙面書生一定大有來頭,否則,雪園絕不會為了他將所有賓客趕走,我若過於謙和,說不定反而令人生疑,露出破綻。」

  雲俠青有了決定,一改前態,面帶寒霜,昂首闊步,在正中央席位坐了下來。

  驀然——

  傳來了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而近,在雪園門外停住。

  一個年近古稀,鬚髮如銀,面如重棗的老者,輕一踏步,已至雲俠青身前。

  雲俠青心神一凜,暗暗忖道:「這老兒內外兼修,已入高手之林,就是他的手下,泰半已窺武學堂奧,我要多加小心才是。」

  面如重棗的老者經一招手,十餘名勁裝漢子如飛而至,一字排開,躬身默立。

  面如重棗的老者這才抱拳施禮,躬身說道:「屬下陳名就恭迎來遲……」

  雲俠青揮手打斷他的話,冷冷說道:「坐!」

  陳名就受寵若驚,怔立良久,始告坐下首。

  店小二一陣忙亂,佳餚美酒,早已擺滿桌上。

  整個雪園空氣,就像凝結了似的,沒有一點聲音。

  雲俠青不說話——是因為他不知道說什麼好。

  陳名就不說話——是因為他不敢說。

  沉寂良久——

  雲俠青智慧過人,已經有了腹案,知道不能再僵下去,於是冷冷說道:「你……你怎麼不說話?」

  陳名就一驚,吃吃說道:「說話?屬下不敢。」

  雲俠青微微一笑道:「有話儘管說,我不怪你。」

  陳名就一怔,頗為納悶兒的忖道:「怪了,他好像變成另外一個人了!」

  雲俠青仰首幹掉杯中酒,杯子碰擊桌面聲,將陳名就驚醒。

  他一邊替雲俠青斟酒,一邊輕聲說道:「屬下已經派人人通知銀娃去了,算時間也該到了。」

  雲俠青下意識的問道:「銀娃?」

  陳名就順口說道:「銀娃和首領名雖主僕,實則情同姐妹,您……」

  一雲俠青一時接不上話來,突然眼前一亮,一個清麗脫俗,人見人愛的少女,已躬身立在他面前。

  雲俠青福至心靈,脫口說道:「銀娃,坐呀!」

  銀娃靈活的大眼睛一陣轉動,身子卻沒有動。

  雲俠青見銀娃一直盯著他看,生怕露出馬腳,忙繼續說道:「怎麼,你不認識我了?」

  銀娃一驚,想說什麼,但沒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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