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震八方(49)_倪匡

四九

　　她慢慢地一步一步向前走去，走出了七八步，來到了離醉樵子只有五六步間，醉樵子突然又轉過身來，但是他轉過了身來之後，卻也要背靠著樹，才能站得定。

　　而在他一轉過身子來之後，那一團奪目精光再現，小鈴子連忙停住了身子，定睛向前看去。

　　只見那一團精光，起自醉樵子的手中；再仔細一看，那卻是一柄光華奪目的短劍。那柄短劍的劍身，白得如同月光一樣，但是光芒卻比月色更強烈，一望而知，乃是前古奇珍。

　　而醉樵子握著這樣的一柄利劍，他的手兒，卻在簌簌地發著抖，正因為他的手在抖著，是以自那柄劍中發出的光芒，也是閃耀不定，看得人驚心動魄。

　　只聽得醉樵子一面喘氣，一面道：「你別走近來，小娃子，你走近來，一樣討不了好。」

　　小鈴子望定了醉樵子手中的那柄短劍，心中驚疑不定，醉樵子不但輕功不如她，連武功也不如她。此際，醉樵子可以說連站也站不穩，小鈴子自然不會怕他。但是小鈴子對他手中的這一柄利劍，卻是不能不有所忌憚，是以她也不願向前去。

　　她只是略向前跨出了半步，道：「醉樵子，你好本事啊！自當年在好力堡帶走了馮夫人之後，這近二十年來，武林之中，多少人在找你，但是卻沒有一個人知道你的下落，那真不容易啊！」！

　　醉樵子發出了兩下十分乾澀的苦笑聲來，道：「找，找我……幹什麼？」

　　小鈴子的眼光，仍然是緊盯在那柄短劍之上，道：「找你幹什麼？那還用說？自然是為了旁門三寶……」

　　一講到了這裡，小鈴子自己的心中，也徒然動了一動，她想起江湖上傳說的旁門三寶：一是《九天秘笈》，二是一隻玉盒，也無人知道玉盒中是何物事，而第三件，卻正是一柄一尺長短的追月劍。

　　如今醉樵子手中所握的短劍，正只有一尺短，而且光華如此奪目，那不正是旁門三寶中的追月劍麼？

　　由此可知，旁門三寶確然是在馮夫人的身上，而在馮夫人被醉樵子帶走之後，便落到了這醉樵子的手中。

　　一想到了這一點，小鈴子的心更是劇跳起來。因為多少武林高手找不到的旁門三寶，如今至少已有一寶在她的眼前了。

　　而醉樵子一聽得小鈴子講出「旁門三寶」四字，他的身子，抖得更加厲害。而他的臉色實夠蒼白，無法再白了，是以反覺得不怎樣。

　　只聽得他怪聲怪氣地笑起來，道：「旁門三寶，哈哈！旁門三寶。」

　　他一面笑，一面揮舞著他手中的短劍，被揮起一圈又一圈的銀芒，簡直奪目至極，而劍光有時到了他身旁的樹幹，發出「嗤嗤」之聲，立時透了過去，可見那柄短劍，實是削金斷玉的利器。

　　小鈴子心中在急速地轉念著，暗忖：用什麼法子，去將他手中的那柄短劍，奪了下來，那就再也不必怕他，可以向他要其餘兩寶了。

　　她大著膽子，又逼近兩步，道：「是啊！人人找你，都是為了想在你的身上，得到旁門三寶，你只要一在武林現身，那定然是粉身碎骨。」

　　醉樵子停下來，瞪著小鈴子，道：「那麼，你呢？」

　　小鈴子一呆，一時之間，也不知道他這樣講法，是什麼意思。

　　醉樵子卻已笑起來，道：「你追我，不是想得旁門三寶？若是你得了旁門三寶，我問你，你能逃得過江湖人物的追蹤麼？」

　　小鈴子一怔，自她的心底生出了一股寒意來，但是她卻仍硬著頭皮，道：「我可自有辦法。」

　　醉樵子又怪聲笑了起來，道：「好，你有辦法，你有辦法，我將旁門三寶給你。」小鈴子徒地一呆，一時之間，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接下來所發生的事，卻又不容得她不信。只見醉樵子手臂一揮，「呼」的一聲，他手中的短劍，已畫了一個圈兒。

　　緊接著，「嗖」地一聲響，那柄短劍，已向小鈴子飛了過來。小鈴子急忙跳後了兩步，「啪」的一聲，那柄短劍，已插在她原來所站的地方尺許之前處，可見醉樵子真的是將劍給她，而不是存心傷她的。

　　小鈴子在刹那之間，只覺得腦中「嗡」地一聲響，她實在是太興奮了，那簡直是她做夢也想不到的事！武林中人夢寐以求、當年金掌馮大俠為了它，遠走漠北終於埋屍黃沙之下的旁門三寶，自己竟這樣輕輕易易地到了手中，那實在是令人頭昏目眩之事。

　　小鈴子是何等機靈之人，但這時卻是心頭怦怦亂跳，呆若木雞，不知如何才好。

　　只聽得醉樵子道：「你不是要旁門三寶？這便是旁門三寶中的追月劍，追月劍削鐵如泥、斷金若腐，是天下第二利器，但是第一利器太白鉤，早已不知下落，所以這便是天下第一利器了。」

　　小鈴子的手甚至在發著抖，她陡地踏前兩步，由於她的心中實在興奮了，是以她雙腿發軟，竟然跪倒在地，但是她立時緊緊地握住了劍柄，略一用力，將劍拔起，人也站了起來。

　　那柄追月劍，實在只不過一尺長，但是劍刃上的光芒，吞吐不定，看來足有兩尺長一樣，握在手中，輕若無物，像是隨時可以脫手而去一樣；而略一揮動，銀虹展開，威勢之猛，無與倫比，可以想像遇敵之際，足以發揮何等巨大的威力，這實在是一件令得任何學武之人見到了便會心頭狂喜的稀世奇珍。

　　小鈴子緊緊地握著追月劍，被劍上的光芒反射得模糊了。那劍上的光芒，像是有一股異樣的吸力一樣，令得她幾乎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直到她的腳下，又響起了「啪」的一聲。

　　小鈴子連忙低頭看去，只見她的腳下，又多了一本封面漆黑的小冊子，在漆黑的底子上，寫著金光閃閃的四個古篆，那是「九天秘笈」四字。

　　小鈴子只覺得一陣昏眩，她實在不能相信如今發生的，竟是事實！她反倒不立即俯身去拾那《九天秘笈》，而是低頭看了一眼之後，又抬起頭來，呆呆地望定了醉樵子，一動也不動。

　　醉樵子一直在怪聲怪氣笑著，道：「咦！你不是要旁門三寶麼？現在，在你腳下的，就是旁門三寶中最主要的《九天秘笈》，你為什麼不拾起來？」

　　小鈴子平日是何等口齒伶俐之人，可是這時候，她舌頭上卻像是打了一個結一樣，張大了口，過了好半晌，才道：「你……不是騙我？」辦醉樵子「呵呵」笑著，道：「我騙你？我為什麼要騙你？那柄追月劍，我不是已給了你麼？你想旁門三寶，快想得發瘋了，是不是？何以你不拾起這《九天秘笈》來？」小鈴子不由自主，吞下了一口口水，的確，她想旁門三寶，日夜都想，可為什麼現在，《九天秘笈》在自己的腳下，還不將之拾起來呢？「她一想及這一點，連忙俯身下去，將那本小冊子緊緊地抓在手中。醉樵」子又道：「你打開瞧瞧，看我可曾騙你什麼來？」

　　小鈴子的雙手，在不住地簌簌地發著抖，她隨便翻開了幾頁，只見內裡的紙張，薄如蟬翼，上面的字和畫，都是用朱砂寫的，紅得奪目。

　　小鈴子究竟是名家之徒，她師父禿俠李塵和昆侖派頗有淵源，內功也是十分精深，是以小鈴子只不過看了幾句，一顆心便興奮得幾乎從口中跳出來。因為那上面所載的，分明是絕頂的內功秘訣。

　　但即使是在這時，小鈴子的心中，仍然感到一種說不出來的詭異之感。她知道醉樵子給她的追月劍，是絕假不了的，而《九天秘笈》，看來也是真的。然而，她不明白的是：為什麼？為什麼醉樵子將旁門三寶給她？

　　她心思繚亂至極，但是儘管亂，她心中還不斷地在問自己：為什麼他要將旁門三寶給自己？

　　莫非他自知面目已然暴露，知道以他的武功而論，身懷至寶，立即易招殺身之禍，是以才嫁禍於己的麼？

　　小鈴子一想到這裡，身子又打了一個冷戰。

　　但是，她縱使知道自己有了旁門三寶之後，便會有天大的麻煩，她還是不肯放棄旁門三寶的。可是，她的心中，又生了一個新的疑問，為什麼醉樵子得了旁門三寶已曆近十年之久，但是他的武功，卻仍然如此之差呢？莫非他為了怕五龍谷主知道，是以不敢練九天神功麼？

　　小鈴子的心中亂成一片，她緊緊地握住了《九天秘笈》，又向醉樵子望來。

　　醉樵子問道：「你說什麼？你想說什麼？就只管說什麼好了？」

　　小鈴子緩緩地吸進了一口氣，道：「我想問你……」然而，她才講了四個字，醉樵子便已打斷了她的話題，道：「我知道了，你想問我，旁門三寶，還有一寶，我為什麼不給你，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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