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震八方(41)_倪匡

四一

　　小鈴子本來已是心灰意懶，可是一聽得五龍谷主這樣講，心中又是一動，道：「谷主，我們來的時候，在谷口有一個黑衣人，騎著一匹極快的快馬離去……」

　　五龍谷主忙問道：「那匹馬，可是漆也似黑，在馬背之上有許多白色斑點的麼？」

　　萬大成和小鈴子兩人，盡皆一呆。小鈴子道：「那馬的去勢太快，旋風也似，一捲不見，我們可根本未及看清它的顏色，但那確然是一匹黑馬，再加上馬上的人一身黑衣，所以看來十分怪異。」

　　五龍谷主一聽，一面咳之不已，一面道：「奇事！奇事！天下竟有兩個金錢豹丁三郎？」

　　小鈴子的心中，疑惑至極，忙道：「怎麼？那離去的人，是金錢豹丁三郎麼？」

　　五龍谷主道：「那匹馬，通體純黑，但是在馬背上有許多白色斑點，有名的喚做『黑夜飛雪』，是一等一的快馬。那馬丁三郎珍逾性命，他好幾次被人圍攻，都能夠脫身，全仗著那匹好馬，而且金錢豹丁三郎，又喜歡穿一身黑衣。」

　　小鈴子聽了不明白，萬大成自然更是被弄糊塗了。小鈴子道：「那麼，照這樣說來，丁三郎應該離去了，何以他的屍體，又會在這裡？」

　　五龍谷主雙手一攤，道：「那我也不明白。」

　　小鈴子雙眉緊蹙，突然怪叫一聲，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離去的那個，不是丁三郎。」

　　五龍谷主和萬大成齊聲道：「那是誰？」

　　小鈴子伸手向萬大成一指，道：「是你的師父。」

　　萬大成嚇了一跳，道：「不……不會吧？」

　　小鈴子十分興奮，道：「你們聽我說，一定是丁三郎騎了黑馬，到五龍谷來，你的師父殺了他，將套了多年的面具，套在丁三郎的臉上；而他自己則騎著丁三郎的馬，穿著丁三郎的衣服走了。」

　　萬大成不住地眨著眼，那是因為他的心中實在太亂的緣故。等到小鈴子講完，他才道：「那麼，我師父為什麼要殺了丁三郎呢？」

　　小鈴子自然不知道萬大成的師父為什麼要殺了丁三郎，她呆了一呆，才道：「那誰知道，你師父神神秘秘，連住的地方就是五龍谷也不告訴你，誰又能知道了他心中，打的是什麼主意？」

　　萬大成苦笑著不再出聲。小鈴子又向五龍谷主道：「谷主，剛才你說已知他是醉樵子，那是怎麼一回事？你再說說。」

　　五龍谷主咳了幾聲，道：「那可得從頭說起，他是什麼時候在谷中的，我也不知道，因為我在洞中，與毒蛇為伍，自得其樂，有時三五個月不出洞口半步。我只記得好多年之前，有一次，我走出洞來，就見到他了。」

　　鈴子急問道：「那時他在作什麼？」

　　五龍谷主道：「他在搭一間茅屋，除了他之外，還有一個身受重傷、昏迷不醒的女人，那女人好像還是懷了孕，就要生養的。」

　　小鈴子直跳起來，道：「那一定是馮夫人。」

　　五龍谷主道：「他一見我，便說出了我是什麼人，我自然不肯旁人在我五龍谷中居住，但是他卻苦苦哀求，並且說，他是為了避仇而來的，若有第二處可去，定然去了，我心中一軟，便讓他住了下來。」

　　小鈴子急問道：「那麼那受了傷的婦人呢？」

　　五龍谷主道：「你別心急，且聽我說下去！住了有七八天，那天晚上，大風大雨，連蛇兒都縮成了一團，我忽然聽得有尖叫之聲，自谷中發出，我連忙趕了出去，只見兩條人影，一先一後，向外奔掠而出，在前面的，似乎就是那婦人。我本想追出去，但是風雨太大，已有水灌進山洞來了，蛇兒怕水，我將山洞堵了起來，第二天雨停風止，我才出山谷走了一遭。」

　　小鈴子大是不屑五龍谷主所為，「哼」的一聲道：「到那時候，自然什麼也找不到了。」

　　五龍谷主卻道：「你說得不錯，我什麼也找不到，樂得清靜！一直又過了幾個月，我又走出山洞來，也不知他是什麼時候回來的，竟已蓋好一間屋子了，我問他那婦人何處去了，他也不出聲。」

　　小鈴子已要開口問好幾次，終於忍不住，道：「是他一個人，還是多了一個嬰兒？」

　　五龍谷主道：「是他一個人，一直是他一個人，這個人……」

　　他指著萬大成道：「我從來也未曾見到過，我只知道五龍谷中，除了他之外，就只有我。」

　　小鈴子忙道：「你三五個月出來一次，萬大成湊巧碰不到你，或是他師父知道你出來，故意將他支開，所以你見不到，也不是什麼稀罕之事。」

　　五龍谷主續道：「後來，我好奇心越來越甚，心想那究竟是什麼人呢？我也曾因之出谷去查詢幾次，直到最近我才覺得他很像江湖上傳說，昔年好力堡血戰之際，搶走了馮夫人的醉樵子。」

　　小鈴子拍手道：「對啊！什麼好像，簡直就是他了，那絕無疑問。」

　　萬大成直到這時，才插進了一句口，道：「那麼，馮夫人到什麼地方去了？」小鈴子側著頭，道：「照我想來，馮夫人一定已在那大風雨之夜死了，但是她生下的孩子，卻由醉樵子帶了回來，扶養成人。」

　　萬大成張大了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五龍谷主沉聲道：「如果他是醉樵子的話，我倒也不是想在百嶺爭雄中爭什麼第一，但是我早年受了內傷，這些年來，癆咳之症，一直治不好。若是他有旁門三寶的話，我想總可以有些辦法的。」

　　小鈴子聽了，沒好氣道：「我們就是在找旁門三寶，可是卻什麼也找不到。」

　　五龍谷主斜睨著小鈴子，似乎不十分相信。

　　小鈴子知道這五龍谷主，乃是行徑十分奇特的一個異人，別看他病夫一樣，但是武功卻是十分之高；尤其他全身都是毒蛇，平時藏得十分好，誰也看不出來，一到動手之際，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有一條草蛇飛到你的身上，這人是萬萬得罪不得的。是以她攤開了手，道：「你看，我們真的沒有找到什麼，只不過發現了一件染滿了血的披風，多半便是馮夫人的東西。他既然已假扮成丁三郎離開了這裡，那麼旁門三寶，他自然帶走了。」

　　五龍谷主突然又笑起來，他笑得十分詭異，道：「小姑娘，你拼命說你什麼也沒有找到，那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麼？」

　　小鈴子心中暗吃了一驚，暗忖道：「難怪武林傳說此人極其難纏，果然不差，但得先想個方法脫身才好。」

　　她力求鎮定，笑道：「你不信，那有什麼辦法，我們可得出五龍谷去找找。」五龍谷主道：「你如此性急離去，卻又是為了什麼？怕我看到旁門三寶麼？」小鈴子的心中又是著急，又是生氣，道：「我說了什麼也未曾找到，你……」她一句話未曾講完，只見五龍谷主頭向左一側，略聳了聳肩，突然「嗖」的一聲響，有一條草青色，又細又長的蛇兒，已突然自他的衣領處射了出來。

　　那蛇的來勢十分快，小鈴子一呆之間，那蛇兒已來到了離她的面門只不過兩三寸之處。蛇信吞吐之間，幾乎便要舔到了她的臉上。

　　小鈴子面色發黃，連忙後退了一步，五龍谷主嘿嘿笑道：「小姑娘，我這個人不好惹吧？」

　　他一言甫畢，只聽得身後有人，「哈哈」一笑道：「谷主，這小姑娘的師父，卻也不是好吃的果子。」

　　那聲音突如其來，那時五龍谷主面對著小鈴子和萬大成兩人。小鈴子已被五龍谷主領中穿出來的毒蛇，嚇得失魂落魄，也未曾注意來了人。

　　萬大成連自己的師父是什麼人都不知道，正在神思恍惚，也不知又來了人。

　　直到那人出聲，五龍谷主立時轉過身，小鈴子和萬大成兩人，也一齊抬起頭來向前望去，卻看到大樹之下站著一個人，不是別人，正是七指勾魂。五龍谷主沉聲道：「小姑娘的師父是誰？」

　　七指勾魂笑嘻嘻地道：「小姑娘的師父，是出了名的老禿子李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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