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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四


  方敏覺得馮瑩所說大是有理,想了半晌,也想不出道理來,道:「馮:娘,此事確實可疑,要一舉而致白骨神君於死地,若不是第一流武林高弓斷難出此,我倒要將那日下山相助的鐵皮苗人,召集來問個明白,難道真:武林中出類拔萃的人物隱跡其中麼?」

  馮瑩道:「對了!就算以我們的武功而論,雜在苗人之中,也不能一下便刺死白骨神君,倒是要仔仔細細調查一番。」

  方敏揚聲叫道:「阿拜!阿拜!」叫了兩聲,一個鐵皮苗人應聲而出,看情形剛才他就在天杉坪上。馮瑩一怔,道:「敏哥,他是誰?」方敏道:「他是鐵皮苗人中唯一通漢語的人,叫做阿拜,你叫他阿拜便是了!我有什麼事要吩咐鐵皮苗人去做,全是他幫我傳遞的!」馮瑩這才明白,「哦」的一聲,不再言語。

  方敏對他阿拜道:「阿拜,那天在藥王苗處有七八十人,下山去打那壞蛋的,有沒有人死去?」阿拜搖了搖頭道:「只有兩個人受傷,一個也未曾死。」方敏道:「那好得很。阿拜,你將那天下山的人全都叫來,我想知道是誰刺死那壞蛋的!」阿拜答應一聲,便離了開去。

  不消半個時辰,已然叫了高高矮矮七八十個鐵皮苗人來。等到七八十人問完,竟然沒有一人說是刺死白骨神君的。

  方敏無奈,只得叫他們下山去,對馮瑩道:「馮姑娘,這事情倒真的出奇了。」

  馮瑩道:「難道真是白骨神君一時疏忽,被亂矛刺死?」

  方敏道:「也只好作如此想法了,若真是有什麼武林高手在鐵皮苗人中間,我們怎會問不出來?而且紅掌祖師和葉姑娘兩人,生前在天杉坪居住之時,鐵皮苗人將他們兩人奉為神仙,如今我在此居住,他們也是一樣地尊敬我,大約不至於有事瞞著我們不講吧!」

  兩人想了一會,不得要領,只好算是白骨神君一時疏神,被亂矛刺死當然,兩人心中,都切實知道,這個可能,實在是微之又微!

  當下又在坪上呆了半晌,兩人皆是默默無言,方敏來回踱步,馮瑩則向那茅屋走去,打開了門,只見茅屋中的陳設極為簡單,但是被褥等物卻精美已極,全是上好的綢緞和精美絕倫的湘繡。馮瑩歎了一口氣,坐了下來,暗想自己既然打定了主意,在這兒陪方敏過上一生一世,方敏也打定了主意,再不下山,再學本領,也是沒有什麼用處?那《如來寶經》在我身上,也算是物不遇主了,順手取出,擲在枕頭旁邊,又自懷中取出了碎銀等物,其中便有那七張圖樣在內,放在桌上,便倒頭和衣睡去。

  常言道:「悶上心頭瞌睡多」。馮瑩在一路趕出雪峰山來的時候,只盼早一刻見到方敏,因此一點也不感到疲倦。但如今已然到了雪峰山上,見到了方敏,事情比自己所想像的還要失望,她心中的悶翳之感,實非他人所能想像。這一覺,直睡到第二天早上,還是昏昏沉沉地不想起身,睜大了眼,望著屋簷,忽然一陣輕風,吹人屋中,覺得頰旁癢酥酥地似有物事拂了上來,順手取起來一看,正是那卷《如來寶經》。

  馮瑩左右無事,取了過來,隨便翻了幾下。這一翻,卻令得她精神一振。

  原來馮瑩昨晚雖然已決定在山上住一輩子,想到縱使學得通天本領也是無用,但是,她畢竟是從小習武,一天也未曾離開過武學,愛武若命之人拿起《如來寶經》本是順手一翻,但是卻剛好翻到一頁載有如何導引逆順真氣之法的功夫上,馮瑩恰是在這一點上修為不夠,她所習的內功/和《如來寶經》上所載雖有不同,但是武學本出一源,何況還同是正派內功,馮瑩不由得細細揣摩起來,看了幾遍,依法施為,不到一個時辰,已然覺得大有收穫!

  本來,那《如來寶經》上所載的武功文字,極為深奧玄妙,有許多地方,常人是莫名所以,只有心如止水、與世無爭的人讀來,才能領悟到其中奧妙。

  ▼第六十回 因愛成恨葉映紅假死試情

  馮瑩若是未知道方敏所愛的不是自己,心中充滿了入世之想,也是一看不懂。

  但這時候,她心靈在受了重大打擊之後,已然隱隱有看破紅塵之想,也不想去人世間爭長論短,卻正好合上了《如來寶經》中所載佛武合一旨,有許多晦澀難懂的文句,她卻都能迎刃而解,是以才能在片刻之間,到巨大的收穫。

  而當馮瑩感到《如來寶經》中的奧妙之時,她的心中,也就格外平漸漸地,胸中的煩惱,已然洗滌一空,已將到達了「無我無他」的境地,覺一躍而起,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望著窗外參天古木,反覺得自己昨天作所為,可笑無比!

  正要將自己的心情領會,去講給方敏聽時,一眼向桌上望去,卻不美了一呆。

  昨天,她在睡前曾將所有的東西,全都自懷中取出,放在桌上,其弓括那七張在古墓泥沼上撈起的七張圖樣在內。

  那圖樣,馮瑩和師父馬算子兩人,曾經細心詳參,已然知道是貴州色巨宅地下密室的詳圖,但只是殘缺不齊而已。

  近一年來,這七張圖一直在馮瑩的身邊,她還希望找到另外的部分,是卻一無結果。

  此時,桌上東西,一樣也不少,卻獨獨少了那一疊圖樣!

  馮瑩還只當是山間風大,被風吹到了地上,可是細細一找卻又找不正想出去和方敏談及時,已然聽得方敏在門外叫道:「馮姑娘!馮姑娘!」瑩打開門來,只見方敏背對自己,負手而立,忙問道:「敏哥,天杉坪上,了你我以外,還有何人?」

  方敏回過頭來,面有訝色,道:「只有那懂漢語的鐵皮苗人。」

  馮瑩道:「這倒奇了,鐵皮苗人要那東西何用?」方敏也是一怔,道:「姑娘,你可是失了什麼東西?」馮瑩掠了掠秀髮,道:「其實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只是七張圖樣,也是殘缺不全的。」

  方敏吃了一驚,道:「你怎麼也會有七張圖樣?我也有七張圖樣……是在塞北,單窮的屍體附近得到的,你的呢?」馮瑩道:「我那七張,本是紅掌祖師之物,他打不過我師父,跌落在那古墓旁的泥沼上,我們撿起來的。」方敏奇怪道:「馮姑娘,你可知道那七張圖樣,究竟是有什麼用處?」

  馮瑩道:「也沒有什麼用處,那是貴陽城中那所紫色巨宅的地下密室的圖樣!」

  方敏「噢」了一聲,道:「想是山中的稱猴之類,夜來抓了去的,要不然,此山中盡是苗人,要來何用?反正我們也已不準備再下山去,要來也是沒有用處!」

  馮瑩心中暗忖,如果真是山中的猴子偷了去,也絕無什麼都不偷,單單偷幾張紙的道理。但是又想不出鐵皮苗人要這些圖樣有什麼用,便只得姑妄聽之,反正自己也是無用,也就不再追究,便和方敏說了自己一早已經參研《如來寶經》的心得。

  這七八天來,方敏參看《昆侖聖書》,功力也是大有進展,兩人相互交流,又獲益不少。

  就這樣,方敏和馮瑩兩人,在天杉坪上住了下來。雖是一男一女,獨處山上,但他們一個卻只是懷念死去的葉映紅,一個日夕參研《如來寶經》,更覺心地平靜,兩人之間,雖然是關切到了極點,但是卻一點也未涉及男女之情。偶爾,馮瑩仍會對方敏生出異樣的感情,但是一想到方敏心中真正所愛的是葉映紅,也就將自己心中的感情,抑制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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