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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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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敏這一驚非同小可,連忙喝道:「朋友你是誰?」一面喝,一面內力一掙。方敏功力甚深,這一掙,力道如何之大,只聽得「轟」的一聲,面前的一尊羅漢,已然倒了下去,但是那只金毛怪手,卻仍然搭在他的肩上,過了一會,才緩緩地離了開去。等到方敏再回頭看時,那怪手已然不見,伸手一撈,也未見有人,敢情已然無聲無息地走了。這時候,葉映紅聽得方敏驚呼之聲,也顧不得百丈禪師了,一躍而出,道:「方大哥,什麼事?」 方敏也已然躍下壇來,定了定神,道:「沒有什麼,怕是我眼花了!」百丈禪師一見兩人,年紀輕輕,武功已然如此之好,便起了愛才之念,呵呵笑道:「老僧在此,施主並未眼花。」方敏苦笑一下,道:「老禪師,而是一個生有金毛怪手的獨眼怪人!」百丈禪師朗聲宣佛號,道:「阿彌陀佛!施主所言何指?」方敏知道急切間萬說不明白,道:「算是我眼花了吧,老禪師別追問了!」 百丈禪師一笑,道:「兩位來此,可是為的取《昆侖聖書》?」方敏知道自己适才在羅漢堂的耳語,也全然被他聽去,只得承認,道:「不錯。」 百丈禪師訝道:「那《昆侖聖書》乃是昆侖派鎮山三寶之一,如何會由你來找?你是何人門下,這位女檀越,又是何人門下?」方敏道:「我是旋風島溫島主之徒,這位姑娘,姓什麼叫什麼,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極樂真人和七禽大俠馬算子,說她是被以絕頂內功,震至神經錯亂,若不是有機會碰得以前令她驚恐已極的事情,重新出現一次,只怕一世也不會復原。我父母全為《昆侖聖書》而亡,那聖書理應為我所有!」 他一口氣將話講完,百丈禪師長眉軒動,道:「施主你說起極樂真人,可是你曾見過他,在什麼地方?」方敏道:「在貴陽附近的一個古墓之中,只怕這時候仍在那裡啦!」百丈禪師又忙問了那古墓的地點,方敏一一說了,百丈禪師才回過頭去,向葉映紅看了一眼,點了點頭,說道:「他們兩人說得不錯,女檀越當真是被人以內力震至記憶盡失了!」 方敏聽他如此說法,心中一動,道:「老禪師,不知有無辦法令她復原?」百丈禪師半晌不語,道:「待我以般若神功,度入她體中,試上一試再看。」方敏一聽百丈禪師竟肯將般若神功渡人她的體中,心內不禁大喜,知道佛門般若神功,原是療內傷的最佳功夫,因身懷般若神功絕技之人,將本身功力,度人對方體內,只要是可救的內傷,一定可以療愈,而未受傷的人,若經般若神功相度之後,便功力陸增。 如今百丈禪師功力何等深湛,只要他肯伸手,就算不能令葉映紅恢復記憶,也可以使她平添數年功力!忙道:「姑娘還不拜謝?」 葉映紅剛要下拜,百丈禪師一抬手臂,一股大力,已將葉映紅攔住,手臂一抖,伸出紅潤無比的手掌來,便貼在葉映紅背上的「巨闕穴」上。 才貼了上去,便眉頭一皺,道:「女檀越,以你的根骨,為何要練毒掌功夫?」葉映紅只覺得他手掌才貼上來時,宛若烙鐵也似,但片刻之間,一股陽和之氣,便遍佈全身,真氣運轉也隨之快速,聽得他如此一問,茫然道:「我也不知曾練過毒掌功夫!」百丈禪師道:「善哉!老僧為你將毒掌功夫廢去,女檀越可願意?」 方敏聽說她過去練過毒掌功夫,心中便自一呆,暗忖以她這樣的人品,難道竟會是邪派中人?因為正派中練毒掌的,只有武當派的「陰掌」,而武當祖師極樂真人,曾經見過她,並未將她認出來,可知她不是正派中人了,眼望葉映紅,等她的回答。葉映紅不假思索,道:「悉聽老禪師之便!」只講了一句話,便覺兩股灼熱無比的力道,自肩頭壓了下來,直達手掌,幾乎難以:忍受,不由得呻吟起來。 方敏聽得葉映紅的呻吟,心中大是不忍,忙道:「老禪師,聽說廢去功力,身受者極是苦痛,不知這位姑娘,忍不忍得住?」百丈禪師笑道:「不忍苦痛,何以脫胎?」只講了八個字,方敏看葉映紅時,只見她花容失色,額上沁出滴滴汗珠,雖然她已在極力隱忍,但是呻吟之聲,還是令人腸斷。方敏向前走了兩步,低聲勸慰道:「不要怕,再忍一會兒便好了!」 葉映紅秀氣之極的眼睛,望著方敏,銀牙暗咬,點了點頭。只聽得百丈:禪師歎道:「女檀越,你所練毒掌,天下罕見,難道你是血手印紅掌祖師門人?」那句話開始之時,聲音甚是緩和,但講到「血手印紅掌祖師」之時,卻字字宛若霹靂,連方敏也被震得耳際嗡嗡作晌,知道百丈禪師是想以絕頂功力,來令得她恢復記憶,但聽得百丈禪師說她可能是紅掌祖師的傳人,不由! 得心中一動,忙道:「老禪師,難道她竟會血手印功夫麼?」 百丈禪師道:「老僧也不能肯定,只是天下毒掌,無出血手印之右者,女檀越毒掌功夫練到如此程度,怕有點關係,也說不定!」方敏又轉頭向葉映紅看去,只見她秀眉緊蹙,口中不斷地念道:「紅掌祖師?紅掌祖師?」顯然是竭力想要憶起什麼事來,但終於長歎一聲,道:「老禪師,方大哥,我仍是什麼都想不起來!」 方敏道:「你別急,老禪師此時,只是在廢你的毒掌功夫,尚未使般若神功哩!」 葉映紅點了點頭,不一會兒,只見她雙掌之上,熱氣騰騰,掌心現出一團淺紫色來,片刻之間,紫色轉濃,簡直整個掌心,皆成了黑色,又過了不多久,掌心重又變成原來的膚色,但那紫黑色卻向五隻手指移去,漸漸地逼到了指尖,每一指尖,滴下一滴紫黑色的液汁來,全手重又光瑩潔白,葉映紅也舒了一口氣,百丈禪師道:「女檀越毒掌功夫,已被老僧廢去了!」 方敏見被百丈禪師以絕頂內功逼出的毒汁並不是紅色的,心想她多半和紅掌祖師,沒有什麼大關係,卻不知道百丈禪師將她掌上所蓄之奇毒,於刹那之間,聚放指尖,當然成了紫黑色,和使「血手印」功夫時,掌心發紅不同。百丈禪師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又道:「女檀越不可心猿意馬,真氣隨我真力而行!」一面說,一面便閉上了雙眼,滿面莊嚴慈祥之色,葉映紅也隨之雙眼微閉,臉上現出了一股聖潔的光輝來,並發現她美麗之中帶有端莊,絕不像尚金花那樣,飛揚輕佻! 方敏兩眼一直停在葉映紅和百丈禪師的身上。約摸過了一個時辰,才見百丈禪師張開眼來,手掌緩緩地提離了她的背心,柔聲道:「女檀越,感到如何?你毒掌功夫雖被我廢去,但一個時辰的般若神功,卻可抵你苦練五年之功了!」 葉映紅覺出背上一輕,也睜開眼來,容光煥發,道:「多謝老禪師!」但緊接著秀眉微蹙,歎了一口氣,低下頭去,方敏忙過去握住了她的手,道:「姑娘你可是仍記不起自己的事來?」 葉映紅點了點頭。百丈禪師歎道:「北天山神醫講得不錯,此事確非人力所能強為的了,老僧要去貴州一晤極樂真人,兩人取了物事,扶正了羅漢像,便自離去吧,不要再騷擾本寺僧人了!」 兩人唯唯答應,葉映紅記憶雖未恢復,但經般若神功度人體內,功力已然陡進,見百丈禪師離開了羅漢堂,喜得拉住了方敏的手,道:「方大哥,我此行得益,著實不淺哩?」方敏也代她歡喜,道:「也可說是機緣巧合,不然百丈禪師這樣的高人,只怕想要見上一面,也比登天還難哩!」葉映紅嬌笑一聲,道:「方大哥,我剛才還想去點他的穴道,豈不是自討苦吃?」 兩人心中高興,相對而笑,葉映紅忽然收斂了笑容,低聲說道:「方大哥,我以前是什麼樣的人,你一點都不知道,百丈禪師說我曾練極厲害的毒掌,若我是邪派中人,你肯不肯再和我在一起?」 方敏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語音激動,道:「好姑娘,只要你本身不是十惡不赦之人,不管你是那一派的人物,我對你都和現在一樣,絕不變心。」葉映紅心中也是一陣激動,兩顆充滿了情愛的心,都激動地跳躍著,使他們自然而然地偎依在一起。好久,好久,葉映紅才抬起頭來,道:「方大哥,你真好。」方敏輕輕地將她推開了些,仔細地望著她,道:「好姑娘,你也不壞啊!我以後就叫你好姑娘吧!」兩人又相視一笑,在這一笑中,兩人已然心靈相合為一的了!方敏笑道:「好姑娘咱們可以找那昆侖聖書了。」葉映紅失聲道:「啊呀!好不容易來到,卻耽擱了那麼多時間,若有變化,怎生是好?」 方敏見她這樣關心自己的事,又是一陣高興,道:「現在也不遲啊!」兩人一齊來到那長臂羅漢面前,伸指一叩,所發出的聲音,證明那羅漢是實心的,中間當然不可能放著什麼物事,再抬頭一看,兩人同時足尖一點,淩空向上拔去。 本來,葉映紅和方敏兩人,武功相若,而葉映紅在喪失記憶之後,卻同時也忘了一部分武功,因此便顯得不如方敏。若不是那樣,那柄綠色神劍,也不致於被揮雲老怪奪了過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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