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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三風子又尖聲道:「快取解藥來,你刀上所喂的,究竟是什麼毒?還不快:說?為何我已以重手法點了他任督二脈,毒氣仍然迸發不已?」方敏此時,心中也是莫名其妙,據實言道:「我也不知道這刀上有毒,自我使用七孔刀以來,也曾傷過人,卻未曾見有中毒的,莫不是另外有人傷了他?」

  三風子「哈哈」大笑,照理,情如手足的師兄弟已中劇毒,他斷無笑得出聲之理,但是他心中實在怒到極點了,因此反倒笑了出來,笑聲中充滿了暖恨之情,恨不得將敵人撕成片片!笑聲未絕,已然尖聲道:「如此說來,倒與你一點干係也沒有了?」方敏自度確是這樣,道:「當然是和我沒有關係!」

  一旁的青昊子等人,怒吼道:「還和他多廢話什麼?將他一掌結果,搜出瞭解藥來再說!」方敏見他們當真個個無可理喻,「哈哈」一笑,道:「你們不用動手!」將軟銀杖在腰間一纏,捲起左臂衣袖,道:「你們說我七孔刀上存毒,我在自己臂上,劃一個口子給你們看看如何?總不成我自己也願意書毒?」

  三風子冷冷地道:「你劃吧!」方敏毫不考慮,揚起七孔刀,便向自己手障之上刺去,但正在刀尖將要觸及皮膚之時,突然一愣,尖聲叫道:「啊!刀七真的有毒!」原來映著燭光,他看清了刀身之上,隱隱現出一種從未見過的監殷殷的光華。

  自從他見到七孔刀以來,他從未發覺那刀身上有這樣一種光華出現過,而那種顏色,如此隱晦,也一望可知是劇毒的物事沾在刀上之故,他為人有一句說一句,因此便尖聲呼叫了起來。

  三風子又是一聲冷笑,道:「劃呀!怎麼不向自己手臂上劃呀?」

  方敏實在想不透,何以自己片刻未曾離身的七孔刀上,突然會有了劇毒。

  撫然有了劇毒,自己連毒從何來,都不知道,當然更談不上什麼解藥了,若是劃出了口子,豈非要毒發身亡?因此這一刀,便怎麼地也劃不下去。只聽三風子叫道:「好小畜牲,你不下手是不是?」勁風又劈面襲到。方敏反手一刀,向前削出,道:「你們怎麼不聽人的解釋?」

  三風子一步一步向前跨來,動作像是甚慢,實則極是快疾,眼一花,已然來到離馮瑩和方敏不過五尺開外遠,面罩冷霜,右手已然緩緩揚起,看情形一掌立即就要壓下,忽然聽得擎雲子一聲呼叫,道:「三風,快來看,霹靂子不知怎麼了?」三風子趕緊轉身。馮瑩和方敏兩人,也一齊向霹靂子石雷看去時,只見駕石雷本來蒼白的臉色,也出現了一層藍殷的顏色,雙目怒凸,但已然毫無生氣,搖晃了幾下,「啪」的一聲,倒於就地。

  三風子大叫一聲,趕了過去。馮瑩駭然道:「敏哥,你刀上是什麼毒,那麼厲害?昆侖六子,眼看要成昆侖五子了!」方敏道:「馮姑娘,怎麼你也信!不過我?我刀上有毒一事,連我都莫名其妙!」馮瑩只是斜睨了他一眼,並不說什麼,但是心中,卻著實不信方敏刀上有毒一事,他絕不知道!

  方敏站著發呆,忽然聽得五下高低不同的聲音道:「死了!」抬頭一看,原來圍住霹靂子石雷的五人,已然站了起來,又道了一聲:「死了!」

  ▼第二十三回 真相大白感懷身世痛回腸

  正在這個時候,突然「轟」的一聲巨響,方敏身後的那堵牆壁,整個地倒了下來!磚頭橫飛,塵煙彌漫,刹那之間,對面視人不見。方敏身上被好幾塊磚頭打中,尚幸仗著內功,未曾受什麼傷害。剛要舉左手護住頭臉,手才抬起,便覺出被一隻軟綿綿的手握住,拖著向後拋去。方敏覺出拉住自己的,是一個女子,只當是馮瑩趁機拉著自己,一起溜走。

  本來,方敏是絕對不想走的,他要走,可以有很多機會,絕不需要等到現在。但如今形勢不同,霹靂子石雷突然中毒死去,七孔刀上,又莫名其妙地有了劇毒,害死石雷的罪名,卻是再也洗不脫,若然不走,勢非命喪當場不可,因此趁著變生倉促,整堵牆突然倒下的時機,便後逸出。

  剛走出丈許,便聽得身後勁風呼呼,磚石在半空中相擊之聲,驚人已極,知道三風子等人,各以掌風掃開磚石,立刻就要追到,道:「馮姑娘,快點走!」一言甫畢,只聽得身旁女子,「格格」一聲嬌笑,道:「方俠士,你太壞的記性啊!我怎麼是姓馮?」

  方敏一怔,回頭看時,拉住自己的,原來是那個看來奇醜無比的葉映紅!方敏雖然知道她在貴陽城中,但是卻想不到她會在此時此地,突然出現,不禁愕然,道:「葉姑娘,原來是你!」葉映紅道:「別客套了!快避吧!我知道秘道在什麼地方,他們萬找不到的!」

  方敏想起馮瑩還在大廳之中,忙道:「馮姑娘——」葉映紅又是「格」的一笑,道:「你又來了,我姓葉,可不姓馮,你怎麼又弄錯了?」

  方敏給她鬧得啼笑皆非,道:「不是,有一位——」葉映紅道:「我知道,有一位馮姑娘,眼睛大大的,怪討人歡喜,還在大廳中,但她是北天山七禽大俠的徒弟,昆侖七子是不會害她的,你我兩人,再要不走,明年今日,便是我們的周年忌日了!」

  說話之間,兩人已然退入一間小小的書房中,只見葉映紅徑向一隻斑竹書架走去,用力一托,便將書架托起,露出一個大洞來,一拉方敏,便從洞中鑽了進去,又將書架放下,方敏暗道:「啊!原來這當中果然有密室,可知三風子他們倒也知道一些內情,只是問自己密室何處,弄錯了人而已。」

  方敏抬頭一看,只見自己處身在一間老大的房間中,桌椅俱全,陳設頗為為雅致,房間雖無窗戶,但是卻甚是光亮,有一種青瑩瑩,冷森森的光華,從屋角上發出,照耀全室,細一審視,只見四面屋角之上,各箍著一顆鵒蛋大小的照夜明珠,那光華便是這四顆明珠所發。室中所有的陳設,也全是紫色的。

  方敏不禁脫口問道:「奇怪,葉姑娘,你難道便是此宅主人,怎麼知道這裡有這樣一間密室?」葉映紅剛要回答,忽然聽得鄰室傳來一陣腳步聲,一人大聲道:「奇怪,從那破牆之中逸出,只有來到這間屋中,三師兄,你可是肯定這所宅子,便是大師兄臨死前,所提到的那一座麼?」

  講話的正是三風子。方敏不禁大是緊張,七孔刀刀尖對住人口處,準備一被他們闖進,再作困獸之鬥,但是耳際響起了葉映紅又細又軟的聲音,道:「你別怕,那間屋雖然小,但不要說他們只有五個人,就算是五十個人不明究竟,也是找不到密室的入口處的!」

  方敏剛才跟著她進來時,感到那機關極是簡單,只是將書架托起,便現出了入口處,如今聽她講得這樣肯定,也只是半信半疑。

  只聽得龍吟子道:「當然不錯,你看!這便是昨晚我們與那丫頭在大廳中動手時,所摸到的東西,黑暗中一摸,我已認出,現在更可以看得清了,可是大師兄當年的信符?這種烏金,只有西域火焰山附近,方有出產,而且極為難得。若不是大師兄昔年無意間在大風沙中,救了一個阿拉伯商人一命,他根本得不到那塊烏金,豈會是假的?」這兩人一問一答,密室中不要說方敏莫名其妙,連葉映紅也想不通這所宅子,既是自己從未謀面的姐姐葉映紫的,又會和昆侖七子中的為首第一個淩霄子有什麼關係,因為龍吟子和三風子都提到「大師兄」,指的當然是淩霄子了。

  兩人對望了一眼,葉映紅悄聲道:「這所宅子,是我姐姐的,你可知道他們這樣說,是什麼意思?」方敏道:「你這可問倒我了,我在門口,還未及推門進來,便被三風子點了穴道,若不是疾運真氣衝開穴道,幾乎已經命喪他負手,怎麼會知道他們談的是些什麼?」

  兩人心中,倶皆疑惑不已。只聽得又有兩三人道:「不錯,這物件正是大師兄當年所用信符,信符在大廳中發現,此宅一定是他死前所提到的那座了,冑這座宅子一定築有密室,我們快找!」又是一陣腳步聲,想是在分頭尋找。但不一會兒,又聽得三風子道:「奇了,這屋子那麼小,每一件東西,均可隨意搬動,若是有什麼秘道,絕無發現不了之理,三師兄,大師兄臨死之時,我正在著手遣散徒眾,未在旁邊,他是怎麼說的?」

  龍吟子歎了一口氣,道:「大師兄正是趁你不在身邊,才自刎而死的,他以內家罡氣,將我們拂開老遠,便立即以劍刺喉,倒於就地,我們五人圍了上去,只聽得他道:『你們找不到他們娘兒倆的,我已造了一所巨宅,安置他們,巨宅中密室,造得精奇無比,你們肯定沒法找不到的。』這幾句話,像是自言自語,並非是對我而發,而是臨死之前,想到他自己雖然身死,但是那女賊和小畜牲卻安然無事,心中卻感到異常怏慰。接著,他轉過頭來,看到了我,又歎了一口氣,道:『龍吟,咱們師兄弟七人,雖非親生,卻是情同手足,我已將昔年所用的烏金雙魚令,留在那所大宅之中。我知你們必定心不肯息,只望你們找到了那大宅之後,念我們師兄弟一場,不要害他們母子兩人的性命!』才講完這句話,就氣絕身死了,唉!」龍吟子一口氣講完,最後大約是想起了大師兄淩霄子死前情形,還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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