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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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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進忙道:「杜少俠如有吩咐,無不從命。」 杜如風道:「你們進城賣藝,圍觀者必眾,可能圍觀者之中,有我的朋友在……」 白月明心急道:「我們怎麼認得出他來呢?」 杜如風望著白月明,勉力一笑,道:「麻煩這位姑娘,在踩繩子的時候,將這個……」 他講到這裏,伸手向自己的身上摸去,一摸之下,才發現自己身上的衣服,早已被剝了個精光,他不禁大是窘迫,一句話也講不出來。 鍾登天忙道:「杜少俠要找甚麼?你衣物全在。」 杜如風道:「是一塊玉珮。」 白月明忙在杜如風的濕衣中翻尋了起來,在一條腰帶上,找到一塊玉珮,那玉珮一半玉質雪白,另一半卻是血也似紅。 白月明道:「就是這個?」 杜如風道:「是,姑娘將這個繫在腰上,在高處踩繩,我的朋友見了,就知道那是我的東西,一定會和你們聯絡的。」 白月明忙點頭道:「好,姨丈,我們這就進城去!」 宋進點頭道:「杜少俠吩咐了的事,不宜遲了,玉兒,你留在船上,服侍杜少俠,來,我們收拾傢伙,這就進城去!」 宋進一吩咐,鍾登天、大力、白月明三人,就忙了起來。 宋玉兒也忙著收拾東西,不一會,應用的物件,搬了出來,紮成了兩大綑,全由大力挑著。 宋進、鍾登天、白月明一起上了岸。臨上岸之際,宋進還著實吩咐了宋玉兒幾句,著她小心看顧杜如風。 當宋進吩咐宋玉兒留在船上,看顧杜如風之際,宋玉兒只覺得那是理所當然之事,一點也沒有想到別的。 可是等到眾人全走了之後,船上只剩下她和杜如風兩個人了,她的心中,就不免有些異樣的感覺。 杜如風是名聞天下的俠士,她只不過是一個江湖賣藝班之中的人,兩者之間相去實在太遠了! 可是這時候看來,這天下聞名的大俠士,卻和普通人完全沒有甚麼不同,他非但和普通人沒有不同,而且還那麼虛弱,傷得那麼重,需要她的照顧。 一想到這一點,宋玉兒的心中,不禁起了一陣異樣的感覺,她只是怔怔地望定了杜如風,一動也不動。 杜如風閉著眼,他雖然閉著眼,但是也可以知道,宋玉兒正在望著自己。他感到十分窘迫,船上只剩下了他和宋玉兒兩個人,他想靜下來,可是要想的事情實在太多了,使他靜不下來。 過了半晌,他緩緩嘆了口氣,睜開眼來,宋玉兒明亮的眼睛,仍然注視著他,她一看到他睜開了眼,就垂下了眼皮。 杜如風緩緩地道:「你們是甚麼時候到的?」 宋玉兒低下了頭,道:「天濛濛亮泊的岸。」 杜如風道:「你們昨天晚上,經過焦山腳下,可曾看到了……」 杜如風的話還未曾講完,宋玉兒已急急地道:「看到了,焦山腳下,一塊凸出的大石上,綁著三個死人,在他們的身旁,還押著老大的火把,真駭人!過往的船隻,全都快快駛過,不願停留。」 杜如風痛苦得臉上的肌肉,在不由自主地抽搐著,他的聲音也像是在嗚咽一樣。 他道:「那三個人,昨晚是和我在一起的,他們全……死了!」 宋玉兒仍是怔怔地望著杜如風,她忽然道:「杜少俠,像你們這樣一身武功的人,一定是不怕死的了?」 杜如風緩緩地搖著頭,道:「人哪有不怕死的,但是一件該做的事,就算明知要死,也一定得去做,這才叫俠士!」 宋玉兒道:「可是每個會武的人全是那樣?」 江如風苦澀地笑了起來,道:「當然不,有很多人,一身武功,可是卻用來為非作歹,甚至認賊作父,有投靠了韃子的,唉!」 宋玉兒似乎也可以領會到杜如風那一下長嘆中所包含的沉痛心情,是以她不再言談,艙中也靜了下來。 *** 陽光燦爛,銅鑼在陽光下,閃著黃燦燦的光芒,大力一手提著銅鑼,一手握著鎚,用力地敲著。 他站在一支竹竿旁邊,那竹竿上懸著一面錦旗,旗的邊緣已經有點破爛了,但旗上所繡的「宋家班」三個字,卻還是那麼鮮明。 大力起勁地敲著鑼,「噹噹噹」的鑼聲,很快地將人從四面八方吸引了過來,一大群孩童,擠著,擁著,早已圍成了一個圈兒。 那是在大街角處的一個空地,等到人愈圍愈多時,大力放下了銅鑼。 宋進向四周圍作了一個揖,大聲道:「宋家班路過貴地,獻獻醜,討一點盤纏,賣幾帖膏藥,耍好了,多賞幾聲彩,耍得不好,眾位多多包涵!」他一回頭大聲叫道:「伙計!」 鍾登天當時一聲答應,連翻了三個空心筋斗,翻到了宋進的身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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