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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八


  那柄玉刀的玉質,顯非凡品,青熠熠地,百花仙子舉著刀,映得她臉上也泛起了一股青森森的碧氣,百花仙子來到了謝千駿的身前,先伸手在謝千駿的背上,略按了一按。然後,她將那柄玉刀平平地放在謝千駿的背上,半晌不動。

  謝千駿始終昏迷不醒,自然只好由得人宰割!

  百花仙子足足停了有一盞茶時,才突然見她以極快的動作,倏地翻過玉刀來,刀鋒在謝千駿的背上,輕輕拖了過去!

  當百花仙子手中的玉刀在謝千駿的背拖過之際,萍水已被帶到了地牢之中。

  將她帶到地牢之中的那兩個大漢,遵照著向玉龍的吩咐,將牛筋緊緊地綁住了萍水的手腕,綁在地牢的石柱之上,不但綁住了她的手,而且還綁住了她的雙腳,綁了十七八道之多,又在地牢的門上加了鎖,吩咐幾個看守的人,地牢之中一有動靜,便立時報知堡主。

  而也就在那同時,向小玉在服下了何求給她的靈藥之後,盤腿而坐,真運氣轉了三個大周天,緩緩站了起來。前後只不過是大半個時辰的事,但是當向小玉一睜開眼來時,仿如整個世界都變了樣!

  那實是十分難以形容的一種感覺,實際上,山還是那樣的山,石還是那樣的石,樹木花草,也絕沒有什麼不同。然而,這一切好像都不同了,至於不同在什麼地方,向小玉卻也說不上來。

  向小玉睜大了眼,四面望著,滿面皆是驚疑之色,望了半晌,才道:「何先生,我……功力大進了麼?」

  何求微笑道:「自然,但如今還只是進了一成,在七七四十九日之後,便可進十成,你功力之深,已足可以與一流高手相抗衡了。」

  向小玉心中大喜,忙向何求行了一禮,道:「多謝何先生。」

  何求笑道:「你是教主的徒兒,又是向堡主的愛女,我理當有所表示才對,你何必——」

  何求才講到這裡,向小玉已是驚訝莫名,忙道:「何先生,你,你說什麼?」

  何求道:「我說你來頭甚大,我雖當了副教主,但你是教主的愛徒,我自然該對你有所表示。」

  向小玉忙道:「不,不,我不是問這些,我問的是你剛才說什麼?我是誰的愛女?」

  何求雙眉一揚,奇道:「咦,向姑娘,你……不是玉龍堡堡主向玉龍的女兒麼?」

  向小玉更是奇絕,道:「何先生,你怎會如此說?」

  何求聽得向小玉那樣問自己,臉上也現出了十分驚疑的神色來,道:「哦,那麼我料錯了,向姑娘……原來不是向堡主的女兒?」

  向小玉心中暗忖,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麼人的女兒,奇怪的是何以何求竟毫不懷疑,一口咬定自己是向堡主的女兒?

  是以她忙問道:「但是,何先生又何以會如此認為的呢?請有所告知。」

  何求攤了攤手,道:「向堡主大號玉龍,你叫小玉,同時姓向,所以我才如此以為的。」

  向小玉道:「不單是為這個罷,世上同名同姓的人也多得很,他叫玉龍,我叫小玉,那又有什麼相干,可還有別的原因麼?」

  何求道:「自然有的,早年,梅教主在立了擎天教之初,和向玉龍過從十分密,聽說,擎天教這幾個字,還是在玉龍堡的密室之中,議討出來的,但是這件事,武林中知者不多,我也是聽一位武林前輩說起,才知道的,梅教主和向堡主既然有交情,我自然會想到你是向堡主的女兒了,可是麼?」

  向小玉聽了,半晌不語。

  這時候,她的心中十分亂,她在第一次聽到「向玉龍」這名字之際,心中便曾動了一動,也曾想到自己和他之間,不知有沒有關係。

  而今,何求竟直認她是向玉龍的女兒,那自然更令得她心中亂極,她一直不知自己的身世,自她懂事起,她就一直在西角大宅中長大,西角大宅中高手十分多,那一眾高手喜歡她聰明伶俐,有空便教她點武功,是以向小玉的武功也十分了得。

  但是向小玉的武功,卻吃虧在所學太雜,奇幻的招式學了不少,但是在內功上,卻沒有好好地下過苦功。到她漸漸大了,梅教主有時也會教她去辦些事,然而,她卻從來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這時,她的心中充滿了疑惑,呆了半晌,才道:「何先生,不瞞你說,我一直不知自己的身世,倒是你的話提醒了我,我去問一問教主,看他如何答我?」

  何求的面色,微變了一變,道:「向姑娘,若是教主一直未曾向你提及你的來歷時,我看其中必有曲折,你也不宜去問他!」

  向小玉知道何求的意思,道:「我明白了。」

  她知道何求是在說,這其中只怕另有隱秘,是以不宜詳問,梅花郎的脾氣如此陰晴不定,若是突然觸怒了他,那就反為不美了,當下,他們兩人又向方丈室走了過去,在快到方丈室之際,只聽得梅花郎正在「嘿嘿嘿嘿」地發出冷笑之聲。

  他們兩人呆了一呆,停了下來,才一停,便聽得梅花郎喝道:「什麼人?」向小玉和何求兩人忙齊聲道:「是我們。」

  梅花郎「嗯」的一聲,道:「進來。」

  何求、向小玉兩人,這才敢向前走去,當他們來到了方丈室中時,兩人皆是一呆,因為已不見了萍水和昏迷不醒的謝千駿。

  梅花郎也不向他們說萍水和謝千駿兩人去了何處,只是道:「雨叟等人已然出發,武林中事,一傳十,十傳百,卻傳得極快,我將在洛陽聚仙居之中,接見舊部,重振昔日擎天教聲威一事,不出三個月,普天下武林中人,定然盡人皆知,何先生,是副教主,我看自明日起,必然陸續有人前來,你卻要打點一下。」

  何求忙道:「是,我看白馬寺房舍中間,僧人又不多,首先來的人,先叫他們在白馬寺中住下,卻是甚佳,不知教主意下如何?」

  梅花郎道:「嗯,這主意不錯。」

  何求忙道:「我現在就去找白馬寺中的僧人,白馬寺方丈已死,我們許現在輩分高的僧人,事完之後,便由他接任方丈,他一定肯的。」

  梅花郎拂手道:「好,你們一齊去辦。」

  何求和向小玉兩人一齊退了出來,走出了兩三丈,向小玉忽然問道:「何先生,你說謝千駿,他……還能夠獲救麼?」

  何求一怔,道:「由我出手,還要在我替他診斷的那時候,我可以將他救轉,但現在又耽擱了那麼多時候,連我也沒有把握了。」

  向小玉聽了,不禁長歎了一聲。

  何求呆了一呆,道:「向姑娘,你歎什麼?」

  向小玉苦笑著,慢慢向前走去,何求並沒有跟上去,只是呆立著看著她。向小玉的心中,亂到了極點,她自然聽得出何求話中的意思,若不是他出手,謝千駿是死定的了。

  她一直來到了一口水井之旁,由於井攔住了她的去路,她才茫然停了下來,她心中不住在想著:謝千駿死定了,謝千駿一定要死了!

  在那一刹間,她不知想起了多少事,她想起了自己在長龍幫的總壇之中,告訴謝千駿父母死訊,想起和他相識,想起在白馬寺中的一切,想起謝千駿執意要應六大高手之請到西角大宅去,以致和她嘔氣、吵架,想起謝千駿在梅姨處不告而別,她想起她自己在西角大宅的冰窖之中,如何捨死忘生,將謝千駿救了出來這一切回憶,全是迴腸盪氣,令人低徊不已的。尤其當她想到和謝千駿兩人,半夜在洛陽城中,一家一家去敲打武林高手的門,問他們知不知道天下第一高手是那個流雲孤雁齊天鳴的情形時,她更是長長地歎著氣。

  但是,當她想到自己在西角大宅中受苦,而謝千駿卻和萍水在一起,她在西角大宅中,謝千駿像是忘了有她這個人一樣,而萍水一到了西角大宅,謝千駿就不顧一切來救萍水之際,向小玉的心頭,妒火中燒,又將謝千駿恨之切骨。

  然後,她的心中陡地平靜了下來,因為謝千駿死定了,世上沒有什麼人再可以救他了,本來,謝千駿是可以不必死的,而如今謝千駿終於非死不可,那是和她有關的,因為她和梅花郎一齊到了白馬寺,在何求已答應替謝千駿治傷時,她現身阻止了他!

  那院子中本來十分寂靜,但是向小玉卻突然聽到了幾下「滴滴」的清脆的聲響,她呆了一呆,那聲音好像是從井下面傳上來的。她低頭向下看去,平靜的井水,卻正泛著一圈一圈的漣漪,像是有什麼人不斷在向井中拋擲著小石子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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