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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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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玉龍堡主 這時,他們離何求的住處並不太遠,是以雙拐丐仙在講到「太可惡」三字之際,聲音自然而然又低了下來,幾乎聽不到。 萍水忙向前走了一步,此際她心中希望又生,腳步輕盈之極,一步跨出了丈許。 可是她在跨出一步之後,卻又立時停了下來,轉頭苦笑道:「這只不過是我們的猜想,就算是真的,他若是堅不承認,我們又有何法可想?」 邱天河道:「我們也想到這一點了,何先生若是一口咬定,非這株草不可,那麼姑娘只有將自己的來歷說一說,或者可以有用。」 萍水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你們可以不必來了,我自己一個人去就可以了。」 她身形向前疾掠而出,轉眼之間,便已來到了門前,她也不伸手敲門,一躍而上,只見何求正在用一柄剪刀剪著一株種在花盆中的異花的花葉,萍水叫道:「何先生!」 何求抬起頭來,奇道:「咦,姑娘何以去而複轉?」 萍水道:「何先生,我還有幾句話要說。」 何求卻一點也沒有不耐煩的樣子,從他的神情看來,他還是十分之誠意,他點頭道:「請下來,能再瞻仰姑娘的輕功,也是幸事。」 萍水聽得他那樣講,心中不禁一動。 因為他那樣說法,那麼,他是在上次見到了自己的輕功之後,知道自己不好惹,是以才想了這樣的妙計,絕了自己所念,自然也更有可能了! 萍水陡地一提氣,身形又飄了下去。 這一次,並沒有蛇兒自花叢中躥了出來,萍水的足尖,在一片花葉上輕輕一點,那花葉顫動了幾下,她已借著那微不足道的力量,身形平平向前飛出,在何求的面前,停了下來。 何求大聲贊道:「好輕功,除了昔年名震江湖的女俠陰森森之外,絕不曾再見過如此佳妙的輕功,敢問姑娘和陰女俠如何稱呼?」 萍水聽得何求那樣問自己,他不禁一呆,因為邱天河教她,如果何求一口咬定那被她踩斷了的靈草,正是救謝千駿的唯一良藥的話,那麼她應該將自己的來歷提一提,因為她的來歷,是足以令得任何一個武林中人震驚的。 可是現在,何求卻先猜到了她的來歷! 萍水照實道:「她是我母親!」 何求聽了,也沒有感到十分意外,只是點著頭,道:「難怪,難怪,原來是家學淵源,不知姑娘還有什麼話要和我說?」 萍水道:「何先生,我踩斷的那株草——」 萍水的話還未曾說完,何求一伸手,已打斷了她的話頭,道:「我明白姑娘為何去而複轉了,你一定認為事情沒有那麼巧,而是我不願意出手治人,是以故意如此推託的,是不是?」 萍水只覺得和何求說話,可說是難到了極點,因為他似乎永遠知道她的心中想講些什麼,又不等她講出,他已經先一步將之講出來了! 萍水一時之間,無話可說,呆了片刻,才道:「何先生說得是,我正是覺得如此,是以才……才……」 何求道:「那也是難怪姑娘的,我惡名在外,而事實上,我也確然不肯等閒替人出手醫治,但是姑娘第一次前來之際,我已看出姑娘的輕功家數是什麼來歷,試想,姑娘既是陰女俠和梅教主有淵源之人,我豈會不答應姑娘的要求,只可惜,唉!」 何求講到這裡,便未曾再講下去。 而他根本不必再講下去,萍水也可以知道他要講的是什麼了,而且,她自己要講的話,也幾乎已被何求講完,她還有什麼可說的? 她苦笑著,道:「多謝何先生的好意,但何先生不能跟我去看一看傷者麼?」 何求卻搖頭道:「姑娘,沒有那千載異草,是絕沒有用處的,我去看他,也是不中用,只怕反增姑娘傷心。姑娘,人生在世,誰能不死?生死一線之隔,姑娘大可不必如此傷心。」 萍水眼中,淚水盈眶,又呆了片刻,才長歎了一聲,道:「是沒有辦法的了?」何求搖著頭道:「沒有辦法了。」 萍水幾乎已經絕望了,但是謝千駿是不是能活下去,對她來說,卻實在太重要了,是以她仍然不肯放棄最後一絲希望,又道:「那麼何先生必然可以有辦法,令他從昏迷中醒過來,和我講上幾句話的!」 何求一聽,呆了一呆,像是想不到萍水忽然會提出那樣一個要求來的,但是他隨即搖了搖頭,道:「這……恕難從命了。」 萍水怒道:「為什麼?」 何求的臉上,也有了一重怒意,但是卻可看得出,他竭力抑制著這股怒意,只聽得他乾笑了幾聲,道:「姑娘,中了修羅血掌,總是難免一死的了,多說上幾句話,又有什麼用?」 萍水道:「那是你能力所及,可是你卻不肯!」 何求仍然不斷奸笑著,道:「我是為傷者著想,他此際昏迷不醒,在昏迷中斷氣,必然了無苦痛,但如果硬將他弄醒,只怕他臨死之際,苦痛不堪,姑娘你如此為他來求我,他必然是你十分親近之人,你想想,你又何忍令他多受痛苦丨」萍水本來著實懷疑是何求不肯替謝千駿治傷,是以才左推右托的,可是她聽得何求這樣講,這一番話,卻是入情之極! 她歎了一聲,不再說什麼,黯然轉過頭去。她再次前來,心中仍是充滿了希望的,但到了這時,她卻完全絕望了,她心中的難過,實是無可比擬,她本待一轉過身,便立時飛身掠起,掠出圍牆去的,然而她的身子竟像是釘在地上一樣,拔不起來。 同時,她眼前陣陣發黑,天旋地轉,像是整個人都要向地上僕去一樣。 她連忙沉住了氣,苦笑了一下,準備調運氣息,再拔身而起,也就在此際,卻忽然聽得何求在她的身後道:「令尊終於將修羅血掌練成了啊!」 萍水心中本來亂到了極點,可是突然之間,聽得何求那樣問自己,她心中便陡地一動! 她立時想起自己一上來便說傷者是中了修羅血掌,以何求在武林中的見識而論,他自然可以知道,這修羅血掌功夫,除了梅花郎一人之外,再也沒有人會使的了,而梅花郎擊傷之人,如果他竟然將之救轉,那麼他豈不是和梅花郎過不去? 此所以不論自己的身分如何,他總是推託著,不肯替謝千駿治傷了,那株被自己踏斷的草,雖然是一株靈草,但也未必是治傷非用不可的靈草! 萍水在刹那之間,心念電轉,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心中已有了主意,立時道:「是的,他已將修羅血掌練成了,但是卻一出手,便誤傷了他最喜歡的一個人,若是這個人死了,他——」萍水講到這裡,故意略停了一停。 她並沒有轉過身去,但是,她也根本不必轉過身去,便可以聽得何求自身後傳來,大驚失色的聲音,何求驚道:「他……是出手誤傷的?那傷者卻是誰?」 萍水道:「我父親有意將我嫁給他,你說傷者是他的什麼人,他還說了,若是被他誤傷的人,該可以獲救,而竟然耽誤了的話——」 萍水講到此處,又頓了一頓。 何求的聲音中,更是充滿了驚恐,聲音幾乎在發著抖,道:「那……那麼——他便怎樣?」 萍水究竟不善於編謊,無中生有講了那麼多,她也覺得難以再講下去了,是以歎了一聲,道:「何先生,那你還不明白麼?」 何求苦笑著,道:「我卻不是不救,只是無能為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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