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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謝千駿的心中,更是疑惑,抬頭看了一看,兩面高牆,雖然相當陰森,瞻但是氣勢卻也很雄渾,何以那樣一所宅子,正門會開在窄巷的盡頭!

  向小玉又問道:「你還不信麼?你可知道這裡是什麼所在?」

  謝千駿搖了遙頭,道:「我未曾到過此處,又怎知道?」

  向小玉捂著嘴笑,道:「說出來,你可別害怕,這裡是一座義莊,是專寄放客死之人的棺木的!」

  謝千駿嚇了一跳,面上也不禁變色,道:「這裡是專……專寄放棺木的?那你……你帶我到這裡來做什麼?卻要我去見什……麼人?」

  向小玉笑得打跌,道:「看你,一聽得這裡是寄放棺木的,便嚇成那樣,可見你是怕死鬼!」

  謝千駿臉上一紅,道:「我,我不是怕死,我只不過是心中感到驚詫而已,你來此處做什麼?」

  向小玉笑道:「好了,好了,我不已經說過了麼?我帶你到此處來,是來見一個人的!」

  謝千駿不再出聲,只是心中苦笑,向小玉又笑了一會兒,便伸手在門上,敲了起來,那扇門發出一種異樣的「啪啪」聲,好一會兒,才聽得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從門內傳了出來,道:「誰呀?」

  向小玉笑道:「梅姨,我是小玉,你快開門吧!」

  那陰陽怪氣的聲音又道:「我早知道是你,我是問你,和你一起來的那個人,是什麼人?」

  向小玉道:「那是不速之客,梅姨,就是為了他,所以我才來找你的,你快來開門啊!」

  謝千駿聽得向小玉叫那發出陰陽怪氣聲音的人叫「梅姨」,心想,原來那人還是一個女人!

  他正在想著,只聽得門內響起了落栓的聲音,過了片刻,那門就「咭咭」響著,打了開來,門一打開,只見一個女人,當門而立,謝千駿連忙定睛看去,卻不料不看還好,一看之下,不禁大驚!

  只見那婦人滿面都是贅疣,大大小小,也數不清有多少粒,大的有指頭大小,密密麻麻,幾乎連五官也分不出來,有的色紅,有的青色,以致看來,那根本不像是一張人的臉面!

  他不由自主,向後退出一步,但是向小玉立時一伸手,將他拉住,道:「這便是我梅姨!」

  謝千駿心中暗忖,「梅姨」兩字,聽來何等清雅,若只聽「梅姨」兩字,怎想得到原來這樣一個鬼怪似的人,謝千駿沉聲道:「梅老前輩。」

  他自度自己那一下稱呼,一點也沒有錯卻不料他這四個字才出口,那婦人便已突然大怒,道:「放屁,什麼老前輩?我真是老了麼?」

  謝千駿陡地一呆,倒不知如何說才好,只得橫著眼望著向小玉,向小玉則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神氣,道:「梅姨,你可別生氣啊!」

  那婦人還在恨聲不絕,道:「那渾小子叫我老前輩,我如何不惱,這等渾小子,你和他在一起做什麼?」

  向小玉歎了一聲,道:「是啊,我早就說他不但是一段木頭,而且還是一段爛木頭:,可是不知怎地,我就是不忍心看他前去送死!」

  那婦人「噢」的一聲,道:「原來如此,我明白了。」

  向小玉道:「我還沒有說,梅姨如何明白了?」

  那婦人招著手,道:「進來,進來,別站在門口說話,我如何不明白,你是要我教訓他!」

  向小玉大吃一驚,忙道:「不是,不是,梅姨可別誤會了,我還有些事要辦,可又不能帶著他,帶著他,時時要提防他逃走,是以,我只不過是將他寄託在梅姨你這裡一些時候!」

  梅姨聽到這裡,突然放聲大笑了起來。她人生得鬼怪不如,講起話來,也是陰陽怪氣,給人以十分陰森之感,可是她一笑,笑聲卻是十分爽朗,令得聽到的人,也禁不住想笑出來。

  向小玉也笑著,道:「梅姨,你何以忽然大笑起來?」

  梅姨一面笑,一面道:「小玉,我這裡只是寄放死人的,現在你要將一個活人,寄放在我這裡,我如何不覺得有趣,自然好笑。」

  向小玉呆了一呆,道:「梅姨,你若是不喜歡——」梅姨搖手道:「既然來了,你想要帶他走,卻也難了,我一人對死人,也覺得厭了,有這樣一個渾小子來供我差遣,也是好的,如何不喜?」

  向小玉叫道:「梅姨,可是,你卻別為難了他!」

  梅姨又「啊啊」地笑了起來,這時,謝千駿已被向小玉拉進了門,梅姨也將門關上,向小玉像是不再怕謝千駿逃走,已鬆開了他的手腕。

  謝千駿定睛看去,只見那院子十分寬大,院子過去,便是聽堂,聽堂中十分陰暗,一排排全是棺木,令人一望,便不由自主,遍體生寒!

  梅姨笑著,道:「既然你說不要難為他,我自然不會難為他的,你要去多久才回來啊?」

  向小玉一側,道:「多則兩個月,快呢,一個來月,也就回來了,唉,本來我已沒事了!」

  她講到這裡,瞪了謝千駿一眼,像是怪謝千駿誤了她事一樣,梅姨點頭道:「行,你放心好了。」

  向小玉慢慢走了幾步,來到了謝千駿的面前,輕輕歎了一聲,道:「我去了,你可得好好聽梅姨的話,如想逃走,她脾氣不好,你要小心!」

  一聽得向小玉要走,謝千駿的心中,也突然生出了一股莫名的悵惘之感來,本來,他是時時刻刻都在等候機會離開向小玉的,但真等到向小玉要和他分離時,他反到悵惘起來了。

  向小玉低歎著,轉過身去,只見她身形突然拔起,一下子便到了兩丈來高的圍牆之上,在牆上,她又和謝千駿揮了揮手,道:「再見!」

  看她的樣子,實在是十分依依不捨,慢慢地轉過身去,這才躍下了牆頭,她身形雖然立時隱沒,但是她的一下輕歎聲,卻還清晰可聞!

  向小玉一躍下了牆頭,梅姨便又陰陽怪氣地叫了起來,道:「喂,渾小子,你聽到我叫你麼?」

  謝千駿聽得對方還叫他為「渾小子」,心中大是不自在,忍住了氣,道:「我姓謝,叫千駿。」

  梅姨卻怒道:「我理你姓沙姓泥,我叫你渾小子,你便得應我,聽到了沒有,渾小子?」

  謝千駿的心中大是惱怒,抗聲道:「我有名有姓,你何以不叫我的名字?卻那樣叫我?」

  梅姨笑了起來,道:「我就是喜歡這樣叫你,你敢不應我麼?我倒要看看你敢不敢?」

  謝千駿「哼」地冷笑一聲,轉過身去,抬起了頭,打量這院子四周圍的圍牆,心中在想,這圍牆足有兩丈高,不知是否能一躍而過?

  他打定了主意,不去理睬梅姨,梅姨又講了些什麼,他也根本不去聽,突然之間,只聽得梅姨怪叫了一聲,隨著那一聲怪叫,謝千駿只覺得肩頭上,突然一下徹心,徹肺,猛烈之極的奇痛!

  那一下疼痛,簡直直痛到人的骨髓中去,令得謝千駿的身子,在刹那間,突然向上跳了起來!

  而一跳起來之後,他又因為痛得實在太甚,只覺得身子發顫,眼前發黑,「嘭」的一聲,跌下地來,他跌在地上,才發聲怪叫起來!

  那一下奇痛,是來得如此之烈,令得他實是非扯直了喉嚨怪叫不可,隨著他的怪叫聲,那猛烈的痛楚似乎才從叫聲中宣洩了一些。

  他喘著氣,手在地上按著,站了起來,第一件事,自然是向自己的肩頭看去,可是一看之下,他又不禁呆了一呆,因為他肩頭上,衣服上仍然是十分完好,看來像是一點損傷也沒有!

  而剛才那一下的奇痛,從感覺上來說,好像是被人突在肩頭之上,抽了重重一鞭所致。

  但是那一下痛得如此之甚,若真是被抽了一鞭的話,那不但應該衣服被抽破,還應該皮開肉綻才是,何以衣服上毫無破損?

  這時,痛楚已然稍減,謝千駿一面抹著汗,喘著氣,伸手在自己的肩頭上,撫摸了一下。

  當他摸到自己的肩頭之際,他更是大為驚訝,因為他的肩頭上,也是好端端的,未受損傷!

  然而,剛才那一下,令得他全身發抖的奇痛,卻又不是幻覺,他額上豆大的汗珠,還抹之未盡,而那一下劇痛,他想起來猶有餘悸!

  他的心中,實是疑惑之極,心知事情一定和梅姨有關,是以他連忙將頭向梅姨望去。

  只見梅姨也在望著他在笑著,梅姨的手中,卻又沒有什麼兵刀在,梅姨一見他望了過來,便笑道:「怎麼啦,忽然翻起跟頭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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