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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


  李羽道:「林姑娘,你不必多生是非了,迴旋谷若是另有出入途徑,神谷子怎會在此隱居?」林紫煙努道:「照你說來,就算我得以不死,也要一輩子在這谷中過日子了?」

  這半年來,她武功雖然精進,但脾氣也變了不少,想起自己隨時隨地,都可以身死,自己誰也不免變得暴躁,何況她本是一個任性的人。

  李羽總覺得自己對林紫煙不起,弄得她生死難料,因此絕不與她計較,歎了一口氣道:「你要上去散散心,亦無不可,只不過崖上積雪甚厚,小心雪崩下來,可不是鬧著玩的!」林紫煙冷笑一聲道:「多謝你的好意關照!」竟然全不領情。

  李羽也就不再言語,林紫煙一提真氣,三個起伏,便已然來到了峭壁下面,足尖一點,身形「颼」地向上拔起,順手擎出了開天斧,金虹陡展,「叭」地一聲,向峭壁上砍去。

  那是她早已想好了的辦法,開天斧其利斷金,這一砍之下,便已然深深陷入峭壁之中,她人也平空停立,又拿出了辟地斧,向上砍去,就這樣交替以斧陷石,每一次可上升三尺左右,到了中午時分已然爬得極高,向下望去,回旋谷已成了巴掌大小一片綠色,而抬頭向上,卻還是如同在迴旋谷底抬頭上望一樣,峭壁高聳入雲,高不可攀!

  林紫煙見爬了半日,連雪線也未曾爬到,仍然身在沒有積雪的地方,而峰頂積雪之處,與日月互相輝映,也看不真切,不知有多高!林紫煙略歇了歇,心中暗想,至多化上半個月的功夫,就這樣一路不斷地上升,難道還不能攀到峰頂麼?主意既定,便又向上攀登起來,到當天天黑,再看回旋谷時,已然只有一寸見方,可是若是爬上了峰頂,迴旋谷已定被雲遮蓋,根本看不見了。

  林紫煙將兩柄神斧,俱都陷在峭壁之上,頭枕開天斧,腳擱在辟地斧上,就以上乘的「鐵板橋」功夫,休息了一個晚上。第二天一早,便又向上攀登,到了中午時分,已然有了積雪,林紫煙開天斧向上一撩,辟地斧已然拔了出來,怎知一斧卻砍在積雪之上,整個人立時連同雪塊,一齊向下掉去!

  林紫煙覺出自己身子向下一沉,不由得大吃一驚,她知道這時候,萬萬不可心慌意亂,否則,只要身子離開峭壁遠了,雙斧不能再砍在峭壁上的話,跌了下去,一定成了肉泥!百忙中鎮定身形,下墮了三五丈,才「唰」地一聲砍出,剛好砍在峭壁之上,將下墮之勢穩住,死裡逃生,已然出了一身冷汗!

  林紫煙在峭壁之上,呆了半晌,心中不免沮喪,暗忖自己以為手有開天闢地兩柄神斧,就算慢些,要爬上峭壁總非難事,卻未料到峭壁之上,積雪如此之厚,看來還是一樣上不去!向下一望,迴旋谷其小如豆,要下去當然不難,可是卻又不免為逍遙仙子李羽嗤笑自己不聽所勸,一咬銀牙,仍然向上攀去,來到積有浮雪之處,先將積雪去盡,等到露出了岩石,再砍上去,依次上升。

  這一來,自然又慢了許多,一直爬了兩天,夜來戰戰兢兢,又不敢好睡,實在已然相當疲倦,但林紫煙仍然是百折不撓。

  到第四天早上,太陽才一升起,林紫煙便覺得五彩奪目,幾乎連眼睛也睜不開來,以手遮額,細細一看,不禁「啊」地一聲,驚呼起來,原來再上去兩三丈,積雪已盡,山頭之上,全是堅冰,怕是亙古以來,便已然附著在岩石之上,晶瑩剔透,透過堅冰,仍然可以望到岩石,冰層足有三尺來厚,而那積有堅冰的山峰,約莫還有三二十丈高,便已然可以看到峰頂,林紫煙所見的眩目彩色,原是朝霞照在堅冰之上,反映而出所成。

  林紫煙一見將到峰頂,不由得精神一振,不一會功夫,開天斧已經砍到了冰上,林紫煙還恐不穩,跌了下去,可不是玩的,從第三天起,根本已經看不到迴旋谷,只見片片白雲了!便用力拉了一拉,覺得足可承受一人之力,才依法上升,只覺得身子貼近在堅冰之上,奇寒徹骨,一連打了好幾個寒顫,仍不免氣血流行不暢。

  林紫煙一面運轉真氣,與之相抗,一面仍繼續向上攀去,眼看將到絕頂,忽地一個眼花,像是看到冰中有人,林紫煙一個錯愕,幾乎跌了下去,定睛看時,更是驚駭莫名!

  原來在將到絕頂,尚有三丈的地方,堅冰之內,竟然凍著四個人!那四個有男有女,全都貼石而立,被堅冰凍住,林紫煙在冰層之外,離他們只不過兩三尺,若不是有堅冰隔住,簡直伸手便可以摸到!

  在這樣的高山之巔,而出現了這種做夢也想不到的怪事,林紫煙芳心不禁怦怦亂跳,好一會,才定下神來,仔細看去。那一層厚約三尺的堅冰,越到峰頂,越是晶瑩,簡直像是水晶一樣,被凍在冰內的人,纖毫畢現,只見是兩男兩女,每一對男女,成為一面。

  兩個男的,一個是虯髯大漢,身材高大,右臂袒露,裝束奇特,右手持住了一柄八楞銅錘,要向另一個書生打扮,已近中年的人砸了下去,那書生打扮的中年人,手持長劍,欲對削那大漢的手腕,但就在這個時候僵住了,神態如生。

  兩個女的,俱都容顏極美,而且面目甚是相似,一個靠近那虯鬢大漢的手中正扣了兩枚金光閃閃的暗器,但顯然還來不及射出,另一個則在向三人作搖手狀,張大了口,看來像是正在叫喚著什麼,而左手指尖伸出,似在冰上留下了些字,陽光照耀,光彩絢麗,林紫煙也看不甚清楚,小心轉了一個方向,才看清楚。

  只見順著那女子指尖,仍是寥寥十幾個字:「十五年一次寒潮已至,快停爭鬥……」在「鬥」字下面,尚有幾筆,但是卻已不成字形。林紫煙心中不禁是駭然,暗忖那「十五年一次」的「寒潮」,不知究竟是什麼玩意兒?

  看那四人,既然能夠上得了這個巔峰,當然武功俱不會弱,但是卻全都死在此處,看來禍事突生,根本連預防的機會都沒有,只有那一個女子,還能運絕頂功力,寫上幾個字,但也隨即為冰所凍住,從他們衣冠來看,也難以辨別他究竟凍了多少年數!更難揣知他們是何等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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