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倪匡 > 俠血紅翎 | 上頁 下頁
四一


  林紫煙不由得黯然,站定了身,道:「朋友,那柄紫電刀,就算連刀鞘給你用上些時,也是無礙,那支鐵盒,卻是鬧天八龍中雙龍耶律兄弟所賜,只怕你得到手中,也不能安穩保證,還是還了給我的好!」本來,她連紫電刀被奪,也是心中不甘,但此際連那支鐵盒一起失去,相形之下,紫電刀已成微不足道,因此不得已而求其次,她寧願不要紫電刀,只盼能將鐵盒取了回來,可是她連講數遍,抬出了鬧天八龍的名頭,又軟又硬,連騙帶嚇,只是沒有人答腔!

  林紫煙心中暗想,看那人的身手,分明武功高過自己,一上來奪刀之際,他所發的暗器,如果不是那數百根腐草的話,自己首先受傷,在紫電刀被她奪過的時候,他曾在自己的脈門上彈了一彈。這一彈,若是下手重些,也可以令自己身受重傷!而奪刀鞘的時候,腰際要穴何等之多,隨便出手,便可將自己點中,不要說黑暗之中,他偷偷掩近,貼面噓氣,自己也毫無覺察,若是他要下毒手,只怕自己早已陳屍在這石室之中了!

  但是對方卻全都放過了自己,只是奪走了一刀一盒,行動大是古怪,莫不是耶律兄弟嫌自己不聽話,故意在此戲弄自己麼?若是敵人的話,那有這樣好相與,肯不傷害自己?

  一想之下,覺得大是有理,哈哈一笑,道:「耶律伯伯,我知道自己的不對了,你們不要戲弄我了吧!」連講兩遍,仍無人應。林紫煙唉聲歎氣,心想何不幌亮了火摺看上一看,伸手入懷,取出了火摺一幌,眼前通明,幾堆腐草,業已散開,那裡還有人的影子?回頭看鐵門時,開而未關,分明人家得手之後,早已離開,卻留下自己一人,在這兒唱獨角戲!

  林紫煙不由得啼笑皆非,石室之中,再無可逗留,怏怏地退了出來,一路上也沒有什麼異狀,心內之懊喪,實在無可形容,出了樹洞,正是下午時分,附近也是靜蕩蕩地,一個人也沒有!

  她失去的紫電刀和那支鐵盒,俱可以稱得上是武林至寶,被人奪去,若是知道對方是何等樣人,心中還不至於那麼難受,但偏偏腦了半天,不但連對方是什麼樣子的都未曾看清,而且連對方的聲音,也未曾聽到,只有在一上來一掌拍中她時,聽到了她「哼」的一聲而已!從此天下之大,還上哪兒找他的人去?林紫煙越想越恨,真想一頭撞死在亂石上算數,跌跌撞撞地向前走了三丈來遠,忽然坐在石頭上,心中所作的唯一希望,便是希望那在石室中奪了自己兩件異寶的人,正是耶律兄弟,而不是別人,則雖然丟人,總算未曾將異寶落入他人的手中。

  一想到事情大有這個可能,林紫煙的心情,又輕鬆了許多,搖了搖手臂,站起身來。她一搖手臂,立即發現自己手中。還緊緊握住了一幅衣襟。那幅衣襟,是她在鐵盒被奪之後,她一直握在手中,因為心中又恨又怒,一直緊緊地握著,未曾留意,此際偶一揚手,才注意到他的外衣。林紫煙心中不由得一喜,暗忖若是耶律兄弟所為,則自己已抓到了他們的一幅衣襟,也已然足以自豪了!忙將衣襟攤開一看,卻又秀眉緊蹙。

  原來那幅衣襟,質地極是軟滑,乃是上佳的綠緞,下面還用黃線繡出簇籪花草,可想而知,這樣的衣服,穿在身上,一定極為華麗,而耶律兄弟所穿的衣服,林紫煙卻記得清清楚楚,只是一襲灰撲撲地粗布衣衫,和這樣的綾緞,不知相差多遠!林紫煙已知在石室中向自己下手的,絕不是耶律兄弟。唯一的希望,也已然幻滅,長歎一聲,立足不動,好半晌,忽然又生出新的希望來,原來她想到,那衣服色彩如此鮮明,則其人若是江湖上成名人物的話,一定可以憑此尋找到他的蹤跡。而且耶律兄弟,既然曾如此鄭重叮囑自己,不可向左面的通道走進半步。若自己真是無法找到奪寶之人,再向他們承認錯誤,一定可以原物追回的!

  這樣一想,心情便寬敞了許多,心想先回衡山,去見一見師傅再說,然後再到明明莊上,到時必定是天下群雄皆聚,拿著這幅衣裳去問人,還怕沒有人知道衣主人的來歷麼?心中頓時定了許多,覓途前進,不一刻便上了大路,車馬來往,仍極是熱鬧,林紫煙在一個驛站處買了一匹駿馬,飛身上鞍,向衡山疾馳而去,到天色傍晚時分,已然跑出了五六十裡。算算路程,明日中午,便可到達,她心中總是懊喪萬分,提不起興致再夜晚趕路,便在小鎮上投了客店,才一將馬交給店小二牽過,跨進了大堂,迎面見一個書生打扮的人,搖著摺扇,坐在一張方桌之上,林紫煙一眼便認出正是曾在慕容將軍府中,見過一面的閻王扇容白曜,心中便是一喜。

  暗忖容白曜此人,介乎正邪之間,黑白兩道中的高手,和他相熟的不少,自己取了衣裳,向他問上一問,或許他能知道,也說不定,因此便笑嘻嘻地叫了一聲,道:「容前輩!」本來,他對容白曜這樣的人,「前輩」兩字,是萬萬不肯說出口的,但此際因有求於人,嘴上可得甜著點才行。容白曜抬起頭來,向林紫煙一笑,道:「原來是林姑娘,何必如此客氣?」林紫煙忙走了過去,道:「容前輩,我有一事相請,未知能否幫我一下?」容白曜仍是面帶微笑,道:「林姑娘請說!」林紫煙忙道:「我在一間石室之中,和一個人動手,那斯打不過我,給他溜走了,但是我也沒有捉住他,只是撕了他一幅衣襟在此,容前輩不知能不能憑此認出他是什麼人來?我好再找他算帳啦!」容白曜一笑道:「這倒不容易,你且拿出來看看!」林紫煙從懷中將那幅衣襟取出,容白曜翻來覆去,看了一會,眉頭緊皺,道:「這簡直是花花公子的衣服,倒沒聽說那一個武林中成了名的人物,是穿這樣的衣服……」沉吟了一會,又問道:「林姑娘,當時是你一人與他動手,還是你另有高手在一旁相助?」

  林紫煙聽得出他話中的意思,是說如果只是自己一人與之動手的話,則敗在自己手下的,一定不是什麼高手,無名小卒,當然認不出來,這分明是在看不起自己!林紫煙心內本就煩燥,一聽得他如此說法,更是難忍,一把將那幅衣裳搶了回來,道:「你認不出就罷了,我敢說穿這衣服的人,一定是個武林高手,只不過你自己孤陋寡聞而已!」容白曜臉上神色微變,「唰」地一聲,將摺扇合了起來,叱道:「大膽!」林紫煙見他的模樣,當真擺出了做前輩的架子,心中更是有氣,道:「你說得不錯,我確是大膽了些!」容白曜「哼」地一聲,面色一沉,道:「小女娃,你可別自討苦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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