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倪匡 > 俠血紅翎 | 上頁 下頁


  這一手功夫使出,水軒中和池邊上的人,無不面上變色,岳尊首先大喝道:「小女娃,可沒有聽說雙煙師太會這一手『乘風歸去』的功夫啊!」

  林紫煙「咯」地一笑,道:「我師傅的武功,日日均在進步,你不知道,有什麼稀奇?」

  原來林紫煙剛才所使的那式輕功身法,喚著「乘風歸去」,當她將七絕鳳尾翻疾拋而出之際,自然蕩起一股勁風,而她人在旋轉不已之際,已然順著旋轉之勢,真氣上達泥丸,全身輕如乳燕,這才一躍而起,借著那股勁風向前之力,整個人皆向前躥出!

  這「乘風歸去」的輕功身法,若是練到爐火純青的地步,則只要真氣上達泥丸,便已幾乎立於不敗之地,因為無論是過掌或是動兵刃,總要帶起陣陣勁風,對方的武功越高,勁力也是越大,而一使出「乘風歸去」的上乘輕功之後,對方才一發掌,尚未待掌力粘上身子,便可籍對方掌力,向外飄去,對方的掌力,也就永遠不能到達,豈非立於不敗之地?

  此時,水池邊上,和水軒中的,全是武林中的高手,自然見多識廣,人人皆知那「乘風歸去」的絕頂輕功身法,早在唐朝,女俠紅線,最是擅長,但自女俠紅線之後,這門功夫,便已失傳,未曾聽說誰會,如今突然見到這門功夫再現,而且又是經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使出,眾人如何不奇?以她這樣的年紀,而要將本身真氣,練得運轉自如,甚至可以上達泥丸,聚於頂門,這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

  岳尊聽得林紫煙如此回答,悶哼一聲,道:「算你嘴尖!」

  一俯身,折了一束草,扭之一扭,向池中拋去,人也隨之飛身而上,竟使「登萍渡水」功夫,以內力催動草木,向水軒走去,晃眼即到,剛一踏上水軒,忽聽得身後一聲咳嗽,回過頭來一看,只見那聳肩縮背的漢子,也已到了水軒上,就站在自己的旁邊,岳尊記得清楚,自己躍開水面時,他分明還在池邊,但不知怎的,一晃眼間,也已來到了水軒之上!心中呆了一呆,想要發問,但一見那漢子的神情。心中已然不開胃,再加上那漢子那種對人愛理不理的神氣,岳尊便不再開口,回頭看時,只見孫尚之和自己一樣,也是施展登萍渡水的功夫,上了水軒,哈哈一笑,道:「水軒待客,未免怠慢了些,各位請!」

  天網神丐岳尊等人,跟在孫尚之後面,同時仔細打量早在水軒上等候的那幾個人,只見有三個是家丁打扮,想是來侍候客人的。另外三個,除了那個身披大紫衣衫,深目凹鼻,形容古怪的人以外,一個是四十來歲,皮膚白皙,面目瘦削的中年人,看來一無出奇之處,甚至不像是學武之士。

  另一個,卻甚是詫異,只見他滿頭滿臉,全都是綁著寸許寬窄的白布帶子,只有一隻左眼,和鼻尖嘴唇露在布外,身上衣服,也特別寬大,一走動,便發出一陣極是細碎的「叮叮」之聲,乍聽,像是極為清脆悅耳,可是細心一聽,又令人覺得驚心動魄!

  岳尊、容白曜、林紫煙三人,互望一眼,心中全想,自己這方面有五人,對方只有四個,看來似是占著優勢,但自己這方面,那年輕人是泅水來到水軒中,武功大概不會太高。而且,如今身在龍潭虎穴之中,府主人身為殿前都點檢,一聲令下,千軍萬馬,隨時可供他調度,一個不小心,只怕就離不了東京開封府,遑論救人了!

  穿過了一條九曲廊,便是一個月洞門,孫尚之走在最前面,掀開了門簾,道:「各位請進!」

  那年輕漢子大踏步地走了進去,眾人也絡繹而入,只見這是一間偏廳,一色紫檀木的椅幾,全都鑲著上佳大理石,極是華貴,那年輕漢子老實不客氣,一進去便坐了下來,其餘眾人,客氣了一番,只有那容顏委瑣的人,始終一聲不出,不一會,盡皆坐定,孫尚之道:「各位想必是遠道來此,咱們全是武林中人,先請奉一杯清茶,再談正事,未知各位尊意如何?」

  天網神丐心想,林紫煙是小姑娘,容白曜在江湖上的名頭雖大,但是也蓋不過自己去,而且他為人介乎正邪之間,誰知他也夾在其中,是為了什麼目的?那年輕漢子不用說了,愣頭愣腦的,看情形還是初涉江湖,另一個一直未曾出聲,雖然五人各不相識,但既然入了慕容府中,便需要同舟共濟,總得有一個頭兒,看來這個頭兒,非由自己來擔當不可了,便微微一笑,道:「悉隨主人,我們遠來是客,蒙主人招待,已是感激不盡了!」

  孫尚之又客氣了幾句,叫道:「來人!」

  兩個家人,應聲而入,各自手中托著一隻金漆茶盤,一隻茶盤上只放著四碗茶,茶碗也只是普通瓷器,另一隻茶盤上,卻有五碗,而且那茶碗連蓋帶托,俱是極佳的翡翠,整塊雕成,碧綠可愛,一望而知,是價值連城之物!

  那一個家丁,將五隻翡翠茶碗,分別放在天網神丐岳尊等五人面前,才退了開去,岳尊道:「茶已來了,慕容將軍,為何還不見面?」

  孫尚之笑道:「岳朋友,慕容將軍說,各位來此,他極是歡迎,只惜他軍務纏身,而且各位來此的用意,他也知道,只是無能為力,若是各位不嫌菲薄,這只翡翠茶碗,就算是各位遠來開封的一個紀念,不知各位如何?」

  岳尊心中大怒,但未及他出聲,已然聽得「叭」地一聲,那年輕漢子一掌擊在茶几上,「霍」地站了起來,道:「老頭兒別吃了燈草灰,放出輕巧屁來。慕容延釗和趙匡胤本來同殿為臣,又勾結著讓趙匡胤做了皇帝,他有什麼事不做主的?要是真的不能做主,咱們一把火燒了這勞什子將軍府,就到紫禁城中去找趙匡胤理論理論,看他怎麼說法?」

  趙匡胤乃是宋太祖的名字,古時人對皇帝的名字,必須避諱,若是直言,簡直是個殺頭之罪,但是那年輕漢子理直氣壯,了無所懼,岳尊心中不禁暗暗喝一聲彩,心想這人不知是哪一派門下弟子,性情如此耿直,確實難能可貴!

  孫尚之面色微變,道:「各位請少安毋躁,不但慕容將軍不欲各位在東京生事,敝師兄三清上人,也是一樣意思!」

  那年輕漢子剛才連皇帝都敢罵,還要鬧入紫禁城去,但此時一聽「三清上人」四字,面上也不禁變色,嘴唇掀動,臉漲得通紅,講不出話來。

  林紫煙正好坐在他的旁邊,見他憨直得有趣,便拉了拉他的衣袖,道:「這位大哥,坐下來再說,何必氣緊暴躁?」

  那年輕漢子望了林紫煙一眼,面有感激之色,坐了下來,天罡扇容白曜說道:「難怪孫朋友武功驚人,原來竟是玄天門掌門,天下馳名的三清上人的師弟。只不過三清上人為人,極得天下武林人物的崇仰,閣下……」

  講到此處,便不講下去,言中之意,顯然是不信孫尚之剛才所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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