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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聽他們兩人的話,像是剛才在一交手之後,各自領略到了對方武功的厲害,是以才同聲讚揚對方的。

  龍門幫主在話一說完之後,身子立時又向後退而出,在龍門幫主之後,雲蓮只覺得一股勁風,直壓了過來,根本還未曾弄清楚是怎麼一回事,眼前一黑,身子一翻,像是已跌進了轎子之內。緊接著,便已覺出轎子已被人抬著在飛也似向前掠去。

  龍門幫主出手真快,一將雲蓮推進了轎子,他自己也閃進了轎中,那八個轎夫,立時撒腿向前奔去,去勢快到了極點,轉眼之間,已在十丈開外,那怪人站著,倒並不追趕,眼看轎子越去越遠,已奔出了二十來丈,轎子是沿著河岸,向前奔出的,但也就在這時,河邊的草叢之中,人影一長,雷紅嬰已然站了起來,她才一站起,手揚處,只聽得「呼呼」聲響不絕,自她的手中,飛起來十來根蘆葦管子來。

  那蘆葦管子,在河邊多的是,人人都可以採摘,可是這時,拋出的蘆葦管子,經雷紅嬰的內力貫足,卻無異是鐵矛一樣!

  轎子正在向前飛掠,去勢快絕,雷紅嬰的現身,又極其突兀,等到雷紅嬰向前射出那一把蘆葦管子之際,雙方相隔,已只不過丈許遠近了,刹那之間,只聽得在前面的四個轎夫,發出了一下慘叫聲,七八根蘆管飛了過來,或穿其頸,或貫其胸,四個人沒有一個,躲得過去。

  前面四個人一死,後面的四個人,卻不知道,刹那之間,竟令得整頂轎子,直翻了轉來,原來後面的四個轎夫,也直翻到了半空之中,各自發出了―聲怪叫!

  雷紅嬰的動作也真快,轎子才一翻轉,只見她手一伸,又抓了一把蘆管在手,直向上射去,不過這一次,蘆管的去勢,雖然一樣勁疾,轎底突然打開,龍門幫主,也已躥了出來!

  龍門幫主才一自轎中穿出,手揚處,「呼」的一股勁風,自下而上,疾拂了起來,將勁射而來的蘆葦管,一起拂了開去。而龍門幫主身在半空,仍然張牙舞爪,向著雷紅嬰,直撲了過去,去勢之威猛,無與倫比。

  就在那時候,只聽得那怪人一聲長吟,道:「小心!」

  雷紅嬰的臉色,看來極其蒼白,但是,在龍門幫主挾著雷霆萬鉤之勢,向她撲過來之際,她卻仍然兀立不動,眼看著龍門幫主向前撲出之際,所帶起的那一股勁風,已將她全身罩住,但是她仍然兀立不動,只是緩緩揚起手,手掌向著龍門幫主,張了開來。

  龍門幫主這時的動作,又快又猛,但是雷紅嬰的動作卻相當緩慢,像是被龍門幫主捲起的那股勁風,膠著了一下,動作艱難。可是,就在龍門幫主快撲到雷紅嬰的身前之際,雷紅嬰的雙手,也張了開來,在她的掌心之中,是一塊三角形,碧也似綠的令牌!

  這面令牌,一在雷紅嬰的掌心出現,只聽得龍門幫主,發出了一聲大叫,只見他身子一躬,本來是迅疾無比向前撲出的,突然之間,變得在半空中停頓了下來,緊接著,身形向下一沉,「砰」的一聲,雙足沾地。而雷紅嬰也在那一刹那間,掌心向前疾拍而至,拍的竟是龍門幫主的面門,龍門幫主一聲悶哼,身子一側,斜斜避了開去。

  雷紅嬰那一拍,去勢飄忽之極,恰好是龍門幫主才一落地之際,便疾攻而出的,而龍門幫主那一避,也是巧妙到了極點。可是,龍門幫主才一避開,雷紅嬰的身子,本來是要向前沖出去的,卻突然收住了勢子,緊接著,反手—掌,拍了出去。

  那一掌的勢子更奇,她人還在向前沖出,可是卻是反手向後拍出那一掌的,本來,這樣子攻向敵人,尤其是攻向像龍門幫主這樣的高手,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但是雷紅嬰敢行此險著,顯然是因為她掌心之中,有著那面綠色的令牌之故。這面綠面令牌,在血雷宮中初亮相之際,也只有龍門幫主,叫出了它的來歷來,這時自然不致被它擊中。果然,雷紅嬰的那一掌,去勢雖險,但是龍門幫主,發出了一下怪叫聲,身子陡地向外,飄了開去,他飄出了兩三丈,直到了河灘上,怪叫聲兀自綿綿不絕,而雷紅嬰一掌不中,也疾轉過身,又向前逼來。

  這時候,只見那怪人雙臂張開,向前飛也似的掠了過來,一面向前掠出,—面大叫道:「別追!」

  那怪人來勢也極快,只見那四個轎夫,一字排開,向著那怪人迎了上去,阻住了怪人的去路。可是那怪人恍若未覺,仍然向前,疾沖了過來,只聽得「砰砰」兩聲響,那四個轎夫,本來是並肩站著的,當中的兩個人,首先被撞中,各自發出一聲慘叫,身子竟如斷線風箏也似,向外直跌了出去,在半空中翻翻滾滾,跌出足有七八丈,向下落來之際,「撲通」,「撲通」,濺起老高的水花,跌進了河中。而那怪人的去勢,並沒停止,他本是張開雙臂向前撲來的,身子撞出了當中的兩個轎夫,張開的雙手,順手一抓,已抓住了另外兩個轎夫的脖子,抓得那兩個轎夫,眼珠突出,神情極其可怖,而他竟抓著那兩個轎夫,去勢不減,一徑向前撲來,想來是他已看出了情勢危急之極,是以行動才如此淩厲。而這時候,雷紅嬰正在向龍門幫主撲出,龍門幫主的那一下怪叫聲,尚自綿綿不絕,和那兩個轎夫,跌進水中的同時,河邊上,又湧起了十幾朵水花,自河水之中,突然之間,冒起了十來個人來。

  那十來個人,全是一色的黑色魚皮水靠,手中持著一隻黃光閃閃的銅管,才一自水冒出來,也不奔上岸,一起對準了雷紅嬰,刹那間,十幾股黑色的水箭,自銅管之中,激射而出!

  那十幾股水箭,一射出之後,在半空中,互相交織,竟成了一張網,向著雷紅嬰,疾罩了下來!雷紅嬰一見河水中有人冒了出來,便已知道對方也有準備,可是她連出險招,將龍門幫主逼退,不免將事情看得容易了些,心想連龍門幫主都被自己逼退,就算龍門幫中的人再多,還有什麼花樣可出?及至那十幾股黑色的水箭,激射而出時,雷紅嬰的心中,才大吃一驚,那種黑色的毒水,威力之猛,滴石為穿,她是見過的,如今在半空中,織成了一張方圓足有三四丈的網,向著她直罩了下來,她如何能不驚?一時之間,竟然不知如何才好。也就在此際,只聽得那怪人一聲大喝,道:「站著別動!」

  雷紅嬰和龍門幫主一動上手之際,那怪人接連兩下呼叫聲,雷紅嬰也全聽到,可是她並沒有放在心上,這時,她已經知道對方不是易與,再聽得那怪人一叫,立時站定,一動也不敢動,抬頭向上看去,黑水像是驟雨一樣,滴滴烏光閃閃,帶著一股奇腥之氣,迎頭灑了下來,竟是無可躲避之處!

  雷紅嬰自小在金虎堡中,養尊處優,惟我獨尊,幾時曾經過這樣的險境,刹那之間,冷汗浹背,那一刻的時間,本來極短,但是對雷紅嬰來說,卻像是長得無可比擬!

  那怪人呼喝聲未畢,雙臂已然向上振起,被他抓住的那兩個轎夫,身子帶起呼呼的勁風,向上直飛了起來。

  這時,正是雷紅嬰仰頭上望的一刹那間,那兩個轎夫向上飛起來所帶起的勁風,範圍廣達數丈,竟將向下落來的水箭,硬生生地,向上托了一托。那怪人就在雷紅嬰的身旁,伸手拉住了雷紅嬰,身子一側,兩人一起著地向外滾去。

  而龍門幫主在這時候,身子也向上拔了起來。

  他身子拔得極高,竟在那一大堆毒水之上,掠了過去,在掠過之際,順手向下,拍了兩掌,緊接著,身已落在轎子之旁。

  雲蓮也恰在此際,自覆轎之中,冒出身來,龍門幫主拉住了雲蓮的手,身子又向前掠了出去。

  這時候,半空之中的那一大蓬黑水,被龍門幫主的掌力所催,向下落來的勢子更急,首先聽得「叭叭」兩聲響,那被怪人拋出的兩個轎夫的屍體,先落下地來,接著,又是驟雨也似的一陣「啪啪」聲,大蓬黑水灑了下來,落在那兩個轎夫的屍體上和地上。

  凡是沾著物事的黑水,都響著「哧哧」聲,冒起了一股青煙來,那怪人和雷紅嬰在地上滾著,勢子快倒,可是最近的黑水,離他們也只不過尺許遠近,當真是千鈞一髮!

  那怪人和雷紅嬰,直滾出了十來丈遠近,才一躍而起,那是,漫天黑水,也已一起落下,只見龍門幫主和雲蓮,早已掠到了河邊,身形再一拔起,河心之中,突然又有二十來個黑衣人,托起一隻皮筏,由那二十來個黑衣人托著,在湍流之中,疾速而下。

  龍門幫主向著河岸,聲若洪鐘,道:「後會有期!」

  雷紅嬰驚魂甫定,再看時,岸邊那十來個射出毒水的黑衣人,不知何時,全已不見!

  那怪人跟在雷紅嬰的身後,一口氣向前奔出了三十來里,雷紅嬰才說道:「快到金虎堡了!」

  那一帶,全是高低起的土岡子,一片黃土,極目望去,遠處隱隱可見山影,大約還有五六十里遠近,那怪人點了點頭,道:「不知胡三先生那一批人,在什麼地方等候鬼母雲飛娘?」

  雷紅嬰聞言,先是冷笑了一聲,顯然那一批高手,並未放在她的心上。那怪人微微一笑,道:「你可也別小覷了他們,他們身受鬼母雲飛娘控制,遇事必拼死向前,這麼多高手,金虎堡吃得住嗎?」

  雷紅嬰性高氣傲,聞言冷冷地道:「金虎堡不需任何人幫忙,你剛才救我,我感你恩德,但以為金虎堡若沒有你,便會失敗,可就錯了!」

  那怪人也不為忤,只是笑道:「真像你父親當年一樣,看來我沒有料錯!」雷紅嬰斜睨了那怪人一眼,道:「我父親向我詳述武林之中頂尖兒的高手時,好像未曾提到過你。」

  那怪人一笑,道:「然則,你對我的武功,還有所懷疑嗎?」

  雷紅嬰搖搖頭,道:「不是,只是你的來歷……」

  那怪人揚了揚手,阻住了雷紅嬰的話頭,他臉上的皺紋本來就多,這時好像又加了不少,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看他的情形,他對於自己的來歷,顯然是極不願意被人提起!

  過了半晌,他才緩緩地道:「雷堡主也不一定能盡知天下高手的來歷,那龍門幫主是什麼人,只怕令尊他也一樣不知道!」

  雷紅嬰冷笑道:「那你未免太小覷家父了,他早就對我說過,西航十餘萬里,有一族人,蠻悍勇頑,最擅長航海,叫做威堅人,他遨遊天下時,就曾經遇到過一個,武功超群,多半便是現在的龍門幫主!」

  ——下缺——
  ——缺《第九章 為補情天憾,甘作忤逆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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