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倪匡 > 血雷飛珠 | 上頁 下頁 |
一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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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一笑,又抖動韁繩,駿馬繼續向前馳去,又馳出了六七里,才看到一列木柵,綿延只有里許長,圍著一座好大的莊子。 他直馳到了門口,又有十七八個身手矯捷的大漢,紛紛奔向前來,有的替他拉住了馬,他翻身下了馬,向拉住馬頭的那漢子道:「楊總管,我離開之後莊中有什麼特別的事!」 那漢子身形極高,深黃色面皮,看來有點精神不振,像是大病初愈一樣,然而,病神楊子索的名頭,大江南北,卻也無人不知。以病神楊子索這樣的人物,居然會甘心在飛龍莊做一個總管,由此可知,飛龍莊主,金爪飛龍謝天在武林中威望之高,而少莊主謝英傑,若是在江湖上走動,就算一無所長也足可以走遍南北,而安然無恙,何況小金龍謝英傑,屢投名師,本身的運功也極高。 看官,牢牢記得,這飛龍莊的少莊主,小金龍謝英傑,就是混進金虎堡又逃出來的鐘大白,也就是那個逃過了追緝的年輕農民。 少莊主謝英傑一問,楊子索就笑了起來,道:「少莊主要是遲一天回來莊中可有大事了,少莊主已知道,鐵髯老人和銀姑,今天要來?」 謝英傑和楊子索一面向莊中走去,謝英傑一面道:「是啊,這兩個人,都是出名的難惹人物,向不和武林中人來往,他們來做甚?」 楊子索道:「聽送信來的使者說,這兩個厲害人物,是來提親事的。」謝英傑又皺了皺眉,加快腳步,向內走去,不一會兒,就進了大堂,專過了大堂,便聽得一個極其洪亮的聲音,傳了過來,道:「你回來了嗎?我在書齋,快來見我。」 那洪亮的聲音,傳人耳中,嗡嗡作響,謝英傑一聽就聽得出,那是父的聲音。事實上,飛龍莊上,雖然高手雲集,但是要能將聲音透進房屋,有人人的耳中,仍令人心頭發震的,除了謝莊主外,也不會有第二人了。謝英傑忙加快腳步,向前走去,楊子索緊隨在他的身後,兩人一直來到了書齋之前,才又聽到東莊主洪亮的聲音,道:「楊總管請回。」 謝英傑揚了揚眉,和楊子索互望了一眼,他知道父親對楊子索,極其信任,雖然名分上,一是莊主,一是總管,但卻是交情極好的好朋友。如果是有什麼極為機密重要的大事,是決不會請他回避的。 楊子索立時答應,轉身掠了開去,謝英傑推開門,只見一個身形高大頂門光禿,滿面紅光的老人,已自椅上,站了起來,正是他的父親謝天。 謝英傑忙搶前了幾步,謝天卻手掌略翻,謝英傑只感到一股勁風,右身邊掠過,身後的那扇門,已然關上。緊接著,謝天並不說話,只是全利貫注,側耳聽了片刻。謝英傑知道,在這時,方圓十丈之內,就算有一相針落地,也瞞不過他父親的耳朵,可知他父親將要和他說的話,決不想准別人聽到。 謝英傑也感到事情有點兒嚴重,他吸了一口氣,叫道:「爹!」 謝天雙目炯炯有神地望著他,道:「英傑,我曾著人去打探過你的行蹤有人說你曾投在山東七十二變大聖門之中,接著就下落不明了。」 謝英傑微微一笑,道:「爹,我出門一年半載,也不是第一次,投師學藝,你也絕不反對的!」 謝天的面色,變得很陰沉,一字一頓地道:「你老實告訴我,做了些什麼事?」 謝英傑自然而然,將聲音壓低,道:「爹,你不問我,我也會說的……」他講到這裡,略為頓了一頓,那是因為他知道,就算他此刻安然站在自已的莊子之中,但是他話一說出來,任何人都是免不了要吃驚的緣故。 他又自然而然地將聲音壓得更低,道:「爹,我到金虎堡去走了一趟。」 他已經預料到,自己這一句話出口,父親一定會大吃一驚的,可是他卻也想不到,他父親竟會驚駭到這種程度!他話才一出口,只見謝天的臉色,「刷」地變得泛青,「騰」地向後退出了一步。 那一步退出之際,腳步之沉重,像是整幢房子都要坍下來一樣,連書齋頂上的瓦面,都發出一陣「格格」的聲響來。 緊接著,謝天的身子一矮,向一張紫檀木的太師椅上坐了下去。 他向下坐去的力道更大,「嘩啦」一聲響,整張椅子,立時碎裂了開來,碎片四濺,而謝天也立時又挺立了身子,刹那之間,透紅的頂門之上,竟已滲出了豆大的汗珠來!這情形,看在謝英傑的眼中,也不禁為之駭然,忙道:「爹,江湖上將龍莊、虎堡並稱,就算是我到金虎堡走了一遭,你何必……」謝英傑話沒有講完,謝天已連連擺手,示意他別再講下去,接著,他又喘起氣來,有點失神落魄地走出了幾步,伸手按在桌上,仍然望定了謝英傑,謝英傑反倒有點手足無措起來,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過了好一會兒,謝天才歎了一口氣,道:「不錯,龍莊、虎堡,武林中人確是這樣說法,但是你可知道,金虎堡中的人,絕不在江湖上露面,人家樂得借金虎堡名頭,來討好龍莊!」 謝英傑仍是輕鬆地笑著,道:「金虎堡中,確然神秘莫測,少堡主的武功也絕高,但我看也不如傳說之甚,我不是進了金虎堡,又逃出來了嗎?而且,我逃走的時候,同時還有一個女人,也逃了出來!」 謝天怔怔地望定了謝英傑,道:「那女人是誰?」 謝英傑道:「她戴著面具,用的自然也是假名字,但是我卻上了她的當,我已將傳說中的竹譜秘寶,取在手中,卻又被她奪了去,當時,在黑暗之中,我只看到一股紅絲,閃了一閃……」 謝英傑講到這裡,陡地停了下來。 謝英傑之所以陡地停了下來,只因為他發現謝天的臉色,越來越蒼白,甚至頂門上,紅色也在消退,這實在是謝英傑從來也未曾見過的事! 謝英傑停了一停,才又接道:「我想不出那是什麼兵刃,準備一回來就問您的。」 謝天緩緩伸手,在臉上抹著,然後卻仍不開口,只是閉上了眼睛。謝英傑發現他的身子,在微微發抖,謝英傑明知自己的話說出來,父親一定會驚訝,也會責備,但是他決想不到,父親會像是末日降臨一樣! 他正想再說話時,已聽得外面人聲嘈雜,接著便是楊子索的聲音,綿綿不絕傳了過來,道:「稟告莊主,鐵髯老人、銀姑,兩位貴客駕到。」 隨著楊子索的聲音,只聽得「哈哈」、「哈哈」兩下笑聲,傳了過來。前一下笑聲,洪亮震耳,後一下笑聲,卻是如銀鈴相似,清脆悅耳。可是兩下笑聲,都是直鑽入人的耳鼓之中,將其餘所有的聲音,一起壓了下去。 謝天立時抹了抹汗,沉聲道:「你跟在我後面,切不可說話。」 謝英傑皺了皺眉,他只覺得這次回來,父親像是十分失常,但是究竟是為了什麼,謝英傑卻一點兒也說不上來。當下,他跟在父親後面,向外走去,來到了大堂之上,只見楊子索正站著,陪著一男一女在說話,形態甚是恭敬,那一男一女兩人,樣子也十分隨便,尤其是那個女人,不住發出悅耳之極的笑聲來。 謝英傑心知這兩人,在武林中的名頭極大,他也不敢怠慢,只是恭恭敬敬,跟在父親後面。偷眼向前看去。只見那鐵髯老人,五短身材,一身布衣,除了額下一蓬鐵髯,根根見肉,如同鋼絲一樣,較為奇特之外,也未見有什麼出奇之處。倒是銀姑,端莊豔麗,看來約在四十上下年紀。一身衣服,銀光閃閃,也看不清是什麼東西織成的,坐在那裡,只見一閃銀輝,倒像是觀音大士下凡一樣,寶相莊嚴,令人起敬。 這時,謝天已過去行禮,謝英傑也跟著行禮,鐵髯老人「呵呵」笑著,道:「謝莊主,我們來得魯莽,要提的事,更是魯莽得很!」 謝天此際的神色,倒顯得異常鎮定,道:「兩位來了,有天大的事,也無不應承!」 這樣說法,實在大大賣了鐵髯老人和銀姑兩人的面子,兩人又一起笑了起來,銀姑說道:「謝莊主,等會兒說了出來,你別推搪才好!」 謝天的臉色沉著,道:「只要謝某人力所能及,無不從命。」 鐵髯老人大聲道:「好乾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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