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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過了一會兒,「啪」的一聲,又爆開了一枚,又有十幾滴漿汁,射在陶琳的唇上,陶琳貪婪地舐著,前後不過兩茶時光,已然覺得心跳得厲害起來,體內已有一股溫和的感覺。

  這種感覺,正常人都有的,但陶琳卻自從受傷以來,便未曾覺到過。這一來陶琳更是深信那紅果實是稀世罕見的寶物,自己雖不過食了十幾點漿汁,已然見了效果,若是將尚餘的兩枚,服了下去,豈不是更有用處?人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往往會生出一股莫名的力量來,陶琳這時候的情形,正是這樣,加以體內的溫暖給予一種力量,她用力地轉過頭去,雖然沒有力量昂起頭來,但是卻以頰貼地,想伸長頭頸,能夠咬到那株異莖,但是卻始終只差著寸許遠近,就算是一個三歲乳童,要取到三寸外的的事,雖然只是一舉手之事,但對重傷到這樣程度的陶琳而言,卻比登天還難!、陶琳無力地垂下頭去,休息了片刻,又掙扎著向那株異草移去,這一次,她當真用盡了所有氣力,眼看唇可以碰到那株異草,但是張合了幾次,卻偏偏只差一點,還咬不到!

  陶琳張大了嘴等著,心想總共是四枚紅果,已然先後爆裂了兩個,想是自己剛好碰到那紅果成熟的時刻,這兩顆大概也不久便會爆裂的,自己雖然咬不到,但是張大了口等著,等它們爆裂了,多射點漿汁來口中,也是好的,但是卻偏偏等了許久,那兩枚紅果,仍不爆裂!

  陶琳神經緊張得幾乎昏了過去,正在此際,匆然又聽到「叮叮叮叮叮」,一陣又輕又緊密的響聲,自身側響起,橫眼一看,不由得吃了一驚。

  原來是一條幼細如指,紅白相間,紅如桃花,白如雪花的小蛇,尾上有好幾十個小鉤,向著那株異草,遊了過來,尾部小鉤相碰,便發出「叮叮」之聲,晃眼之間,便已遊近,以尾支地,一昂首,蛇信捲處,便已將兩紅果,捲進了腹中!

  陶琳辛辛苦苦熬了半晌,未曾將那兩枚異果食到,反倒被那條小蛇食去,心中恨到了極點,只見那蛇服下了兩枚紅果之後,仍是以尾支地,身子不斷搖動,那情形像是十分得意。

  陶琳仍是張大了嘴,有幾次,那小蛇晃遊過來,幾乎碰到了她的牙齒!陶琳心中不由得猛地一動,暗忖:若是那兩枚紅果,果具奇效的話,此時才被那蛇吞下,諒必效用還在,自己何不將蛇蛟斷?

  主意打定,只等那蛇挨了過來,猛地一合口!已然將整個蛇頭,咬進了口中!

  陶琳正去咬蛇之際,可以說神智已到了半昏迷,近乎發狂的狀態,要不然,這種怪蛇,一望而知是具有劇毒,怎麼會張口去咬?

  因此一口咬下之後,再也不放,只聽得那蛇尾小鉤,「叮叮」亂響,一揮而過一齊鉤住了陶的額子,陶琳也不理會那麼多,只覺得液體順著牙齒,流了下來,也不知道是蛇血,還是那異果的漿汁,過了兩三個時辰,竟然沉沉睡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只覺得眼皮刺痛,睜開眼來一看,紅日高照,已然是第二天的白天,陶琳一看,口中還咬著那條蛇,「吐」的一聲,將那條蛇吐了出去,但那蛇的尾部小鉤,卻仍然鉤在她的額子上。

  陶琳只覺得奇癢難熬,一伸手,抓住了蛇身,將小鉤一齊拉了下來,將蛇揮了老遠。待到將蛇揮出,她心中才一陣狂喜,失聲叫道:「我能動了!」陶琳在暈去之前,千方百計,出盡了生平的所有的氣力,還是只差一線,而不能吃到紅果,若在普通之人而言,那只是一舉手之事而已,可說是輕而易舉,在她卻是比登天還難,而這時,在無意之間如常人一般地能夠運動,怎不欣喜若狂。

  陶琳連忙以手在地上一撐,坐了起來,絲毫也不感到吃力,再站了起來,就像是一覺醒睡一樣,過去的二十幾天,像是一場噩夢!

  然而,過去二十幾天來的遭遇,卻又的的確確是事實,陶琳連忙盤腿而坐,試運了一遍真氣。本來,習武之士,只要一練功,真氣便能隨意運轉,但陶琳凝定心神,練了半天,卻是毫無感覺,又像是根本不會武功的人,又像是體內真氣,充足至極,像一團亂麻一樣,無從整理起!

  陶琳的武功本就不高,也不知道這種現象,是吉是凶,反正已可行動,便拔起了金銀雙劍,再看那株草時,早已枯萎。

  陶琳心想,草雖枯萎,但自己突然能夠行動,顯然是那異果之功,這類靈物,枝葉根部也一定極具靈效,因此以劍掘了起來,那株草的根部成球形,色作深紫,陶琳順手揣在懷中,打量了一下周圍環境,只見身在一個極大的平原上,遠處,隱隱可以望到綿延不絕的山巔,山頂上全都積著白雪,人煙不見。

  陶琳心想,那輛車子,載著自己,走了二十餘日,少說也走出了兩千餘裡,只怕從湖北起程,一路向西的話,也已經來到了西域。自己得慶餘生,最主要的,當然是向東走去,尋找那少女在半途中拋下車去的李純如要緊。因此提了雙劍,一直向東走去,走了半天,刺死了幾隻野兔子,打石取火,烤熟了充饑,全身已全無異狀,只是頸上,癢得出奇。

  走了半天,連一道河也沒有發現,陶琳也無法照見頸部有些什麼,草地上車轍宛然,她心想只要沿著車轍,總有希望找到李純如的,就算李純如已經死了,自己也該將他好好地葬了起來!

  當夜尋到了一個小林子,睡了一晚。第二天一早,才走了沒多遠,忽然看前面,兩匹駿馬,如飛馳至,馬上的人,一面向前馳來,一面像是在低頭尋找著什麼,陶琳生性聰明,立即想到:啊!這兩人是在順著車轍前進,難道他們是追趕那少女和老者的?

  正在想著,兩騎相繼來到了眼前,陶琳抬頭看時,只見馬上兩人,看見自己,臉上略露驚異之色,那兩人面貌甚是相似,五十上下年紀,生得清和淡雅,若不是他們騎在馬上,腰際又各懸著一件奇形兵刃,只當他們是飽學的儒生!

  那兩人看了陶琳一眼,齊聲道:「李姑娘,你可曾看到四匹白馬,拖著一輛白車,由此過去!」

  陶琳聽得他們開口叫自己「李姑娘」,不由得一怔,但隨即想到,他們一定認得自己身邊的雙劍,是八卦劍李遠所有的佩物,因此才將自己當著了是李遠的後代,抬起頭來,想要說明自己的身份。

  怎知她才一抬頭,那兩人面色驟變,勒住了馬韁,向後疾退了幾步,互望一眼,一拉馬韁,便要離開,陶琳急道:「你們要去追那車子,但請你告訴我,此處是什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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