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倪匡 > 無情劍 | 上頁 下頁 |
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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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純如是李遠第二個兒子,年紀甚輕,還只是十七歲,忙應道:「媽,什麼事?」林靜茵將八卦交到他的手中,道:「你取這八卦標記,請長江水陸兩路好漢,協助捉拿陶行侃!」 閻逢堯也大聲吩咐眾人,見到陶行侃,務必將之捉住。陶子雲鐵青著臉,道:「在下等告辭了!」 閻逢堯也不再留,三人一言不發,回到了船中,才一踏上甲板,便一齊吃了一驚! 原來船艙中點著燈火,紙窗中映出兩條人影,一條人影,又高又瘦,幾乎不像是一個人,而另一條人影,他們三人,卻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不是別人,正是剛才鬧下了彌天大禍的陶行侃! 三人一起忍不住「咦」的一聲,這一聲「咦」中,三個人的心情,實在均是大不相同,陶琳心中猛地一驚,暗恨哥哥不知好歹,不遠遠地避去鳥飛不到處,卻還回到船上來。陶子雲性子耿直,陶行侃如此不顧武林道義,他心中早已不認他做兒子,奇怪的是那一個人,不知是什麼人。沈珍總是疼愛兒子,又是焦急,又是氣惱。「咦」的一聲方畢,只見陶行侃突然站起來,同時,眼前一花,那條又瘦又高的人影,突然不見,以陶子雲、沈珍兩人的功力,竟未看出那人是怎樣去的! 陶子雲不再在甲板上耽擱,大踏步搶進船艙中,沈珍和陶琳母女兩人,知道他將對陶行侃不利,連忙也跟在後面,一齊進了船艙,只見陶行侃手提黑白劍,失魂落魄似的,站在艙中。 陶琳首先叫道:「哥哥,你怎麼不逃得遠遠的?」陶行侃道:「我……我……」 尚未講出話來,陶子雲驟然出手,左袖一沉,倏地拂出,衣袖捲起一股勁風,將陶行侃踉蹌拂退一步,他跟著向前跨出,疾一探手,已然將陶行侃手中的黑白劍,奪了過來,叱道:「畜生!」 只罵了兩個字,心中實是痛心至極,面上肌肉歪曲,背過臉去,「刷」地一劍,便向陶行侃刺出!陶行侃並不躲避,只是面色惘然,叫道:「爹!」陶琳也叫道:「爹,慢慢來!」 其實陶子雲豈是願意叫自己親生的兒子死在自己的劍上?但陶行侃既然已做出了這等事,在比武較技之際,將人害死,實已成為武林敗類,就算自己不除,別人也要將他除去,一劍刺出之後,聽得一雙兒女,同時呼叫,手上便是一軟,那一劍的力道,也少了好些,被沈珍就勢一腳,踢起一張柳丁,劍鋒過處,將凳子削成了兩半,陶行侃才以僥倖避過! 三手觀音沈珍連忙身形一晃,攔在陶行侃面前,道:「子雲,剛才船艙中像是還有一個人,快找上一找!」 陶琳也問道:「哥哥,剛才和你對坐的那個瘦子是誰?」那船艙雖大,但陳設並不甚多,三人進來時已然看過一遍,實在無人躲藏,因此倶都等著陶行侃的回答,怎知陶行侃卻道:「船中沒有別人,只有我一個人!」 陶琳頓足道:「哥哥!你還不說實話,究竟你是為了什麼才殺了李保的,快說呀!」陶行侃身子猛地後退一步,來到窗前,八仙劍陶子雲猛地叫道:「畜生休想逃走!」沈珍卻身形一晃,攔在陶行侃面前,道:「子雲!你可只有這樣一個兒子!」陶子雲一字一頓道:「我可沒有這樣的好兒子!」沈珍道:「你沒有,我有!」 陶子雲面色鐵青,道:「今日若不除他,我們日後尚有何面目見人?」沈珍道:「不要說如今無人知道,就算有人知,我們不是永遠不再見人麼?你忘了我們來到西川,是為什麼來著?」 陶子雲面色一變,喃喃自語道:「永遠不再見人?」一語甫畢,只聽得艙外一聲怪嘯,「刷刷」兩聲,兩柄長劍,已然穿窗刺入。 船艙之中,本來燈光黯淡,但是那兩柄長劍,如怪蟒出洞,交替穿入之後,立時眼前光芒大盛,原來那兩柄長劍,一金一銀,正是江湖馳名的八卦金銀劍,不問可知,是李遠夫婦到了! 原來自陶子雲等三人走了以後,李遠夫婦越想越恨,猛地想起,陶行侃若是赴江逃走,一定逃不甚遠,極有可能,回到船上,因此便和閻逢堯等一說,一干人便悄悄來到大船之上,船艙中四人,因為處於極大的變動之中,竟然未曾發覺甲板上已然來了六七個高手,待李遠、林靜茵兩人,將長劍刺入,方始驚覺! 陶琳為人最是機靈,一見金銀雙劍,透窗而過,立即拉陶行侃,「刷」地躥進了裡艙。外艙中陶子雲一呆之間,金銀雙劍,已然各絞起一團異輝,將船艙削出了一個大洞,李遠、林靜茵兩人「刷」地躥入,叱道:「小畜生何在?」 三手觀音沈珍的心向下一沉,正待砌詞訛騙,船艙入口處人影一晃,閻逢務白髯飄飄,也已走進,道:「陶大俠,沈女俠,此事既在我宅中發生,我卻不能推脫干係,休怪我多事!」 沈珍心如刀絞,全身微微發抖,一言不發,李遠怪聲笑道:「剛才還聽得小畜生講話之聲,還能躲得到哪裡去?出不出來?」 金銀雙劍「嗆」地一交,又倏地分開,兩道光虹橫展開來,幾乎已然佈滿整個船艙,陶子雲黑白劍一沉,道:「要動手麼?」 林靜茵尖聲道:「姓陶的,你在閻老爺子宅中,曾說什麼話來?」 陶子雲在閻逢堯宅中,曾說過即使自己遇到了陶行侃,也必然不能放過。直到此時,他心中仍是如此想法,但究竟父子天性,真要叫他下手去做,他也不免猶豫,船艙之中,靜到了極點,忽然聽得裡艙中陶琳一聲尖叫,道:「哥哥,你不能出去!」 同時聽得陶行侃道:「你不要管我!」人影閃動,陶行侃已然躥了出來。李遠夫婦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兩柄長劍抖起,立時組成一片金銀二色交織而成的光幕,已然將陶行侃罩住。 陶行侃雲卻並不躲避,李遠大聲叱道:「小畜生,你死期到了,可知道麼?」 三手觀音沈珍待要出手阻攔,但卻被陶子雲一伸手,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腕。沈珍回頭一看,見丈夫的臉上,充滿了痛苦的神情,心中一陣劇痛,知道丈夫一世為人,正直無比,雖然事關自己兒子的性命,也不願意改變做人的宗旨! 李遠和林靜茵兩人,劍勢稍煞,兩柄長劍,抵住了陶行侃的前後心。李遠咬牙切齒問道:「小畜生,我兒子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下此毒手?」 陶行侃面上神情,雖是苦痛,但是卻相當鎮靜,向父母妹子,望了一眼,長歎一聲,卻並不言語,李遠回頭道:「閻老爺子,你是此地主人,事情該如何裁處,請你決定!」 閻逢堯竟斬釘截鐵地道:「殺人償命!」 李遠和林靜茵一起道:「說得有理!」手腕上略一用勁,兩柄本已抵住陶行侃前後心的長劍,已然向前送出! 陶子雲、沈珍、陶琳等三人,眼看自己的親人,將要死在八卦金銀劍下,但是卻又無法救他,心中倶皆難過已極,掉過頭去,不忍觀看,只等陶行侃一聲慘叫,來結束莫明其妙的他年輕的生命。但是卻等了許久,也未見動靜,三人不禁一起轉過頭來,只見陶行侃瞑目待死,李遠和林靜茵兩人,卻仍是滿面怒容,以劍抵住了陶行侃的後心,並未刺出。 三手觀音沈珍不知就裡,厲聲道:「姓李的,要殺便殺,何必再對他多加折磨?」須知人死後,自然一了百了,什麼都不知道,也根本無所謂痛苦,痛苦的,只是在死前的一刹那,沈珍只當兩人遲遲不肯出手,是因為李遠和林靜茵兩人,為了替子報仇,要令陶行侃多受痛苦,是以才憤憤責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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