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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二


  凃雪紅推開了掩著的門,身形一掠,便閃進了院子,立時來到了廳堂前的簾子後站定,向前看去。只見廳堂中懸著無數盞燈,照耀得如同白晝一樣,臨院子的窗戶,有的開著,可以看到廳堂中的情形。

  凃雪紅一眼看去,就看到隨著樂音,有七八名少女,身披輕紗,正在曼妙起舞,舞姿十分美妙,在大堂正中,放著一張繡榻。

  凃雪紅才一看去,只看到那繡榻之上,有一個女子,躺在一個男人的懷中,那女人幾乎等於赤裸一樣,一雙粉光致致的玉腿,全然露在外,而且,身子還在微微扭動著。

  凃雪紅固然武功極高,見識也廣,可是她卻終究是黃花閨女,幾時曾見過那樣的情形?一看之下,便臉紅心熱,不知如何才好。

  是以,刹那之間,她也未曾看清那一男一女,究竟是什麼人。

  但不論那一男一女是什麼人,在日月莊,竟有如此不堪入目的情景,已令得她大怒的了。

  凃雪紅心頭在怒,悶哼了一聲,一伸手,撩開了簾子,簾子半垂著,她看不清那一男一女是什麼人,等到簾子一被撩開,那情形就大不相同了。

  她只見那女的,兩條欺霜賽雪,清腴嫩白的手臂,正繞在那男的頸際,眉如柳葉,目若秋水,雙唇殷紅,是一個極其出色的美人兒。

  而那男的,卻不是別人,正是東方白。

  東方白和以前凃雪紅認識的東方白,多少有點不同,他瘦了不少,面上也有一種十分難看的青白色,最大的分別,是他的雙眼,已不像以前那樣,炯炯有神,他的目光是混濁而散亂的。

  這時,東方白那種混濁而散亂的目光,正望著那女子,看來像是在發癡一樣。

  廳堂之中,奏樂的,曼舞的,全是妙齡女郎,可以說是風光旖旎之極,凃雪紅掀起了簾子之後,已向前跨出了一步,但根本沒有人注意她。

  凃雪紅看到了這等情形,耳際不禁響起了嗡地一聲,眼前也一陣發黑,險險昏倒。

  林浩生所講的,竟是真的。

  凃雪紅知道林浩生不是說謊之人,也正因為如此,她才星夜兼程,趕到日月莊來的,可是她卻無論如何想不到,日月莊中的情形,如此不堪。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定睛向前看去,東方白和那女子,仍然未曾看到她,那女子的身子,正像扭股糖兒也似,向東方白的身上纏去。

  凃雪紅看到那樣情景,實是忍無可忍,陡地一提真氣,發出了暴雷也似一下斷喝聲。

  凃雪紅此際的武功,何等之高,她那一下斷喝聲,實在非同小可。

  隨著她那一下大喝聲,不但絲竹之音,立時停了下來,正在軟歌曼舞的那幾個妙齡少女,首當其衝,被凃雪紅的大喝聲,震得軟倒在地,人人口角流血,個個都受了極重的內傷。

  而東方白的雙臂,本來是環抱著柳翠娃的纖腰的,凃雪紅的暴喝聲,突如其來,就像是刹那之間,有人舉了數百斤重的大鐵錘,向他當頭砸下來一樣,他雙臂不由自主,松了一松。

  他的雙臂一松,柳翠娃自然難以再貼在他的身上,也在那時,滾下榻來。

  柳翠娃的武功,本來也頗高,但是凃雪紅的暴喝聲,實在太震人,是以她滾在地,只覺得耳際嗡嗡直響,眼前金星直冒。

  在那樣的情形之下,她根本沒有力道站起來,她還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是總也可以知道,一定有什麼意外發生了。

  是以她勉力運轉真氣,鎮定心神,想要從地上站起來。可是凃雪紅隨著那一聲大喝,早已大踏步向前過去。

  在她大踏步向前走出之際,只見她衣袂振動,刷刷有聲,她的外衣,漲了起來,竟像是有一股勁風,自凃雪紅的身中鼓出來一樣。那自然是凃雪紅的心中怒極,是以內力發洩,已到了極致之故。

  柳翠娃在地上,也算她難得,居然立時用力,雙手一撐,待要仰起身來。

  但是在這時候,凃雪紅早已來到了她的身前。

  凃雪紅根本連看也不向她多看一眼,只是一伸腳,將她踏住,定睛向東方白望去。

  只見東方白的面上,仍是一片茫然之色,像是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但是,那神茫然的神色,只不過持續了極短的時間,轉眼之間,只是他雙眼眨了一眨,口唇掀動了一下,像是想講什麼。

  可是他卻一句話也沒有講出來,突然之間,一陣異樣的紅色,湧上了他的面頰,令得他滿頭滿臉,像是被血淋過一樣。

  凃雪紅一聲冷笑,道:「好啊!你好啊!」

  東方白這些日子來,沉溺在聲色之中。柳翠娃本就是出名的蕩婦,不但她自己用盡狐媚功夫誘惑東方白,又弄來了許名妙齡少女,令東方白在色欲陷阱中,越陷越深。

  在開始的時候,東方白午夜夢回,也感到陣陣極度的慚意,急欲自拔,但久而久之,他心靈也已麻木了,在柳翠娃的狐媚之下,享受暫時的歡樂,這一切,他完全像是在做夢一樣。

  可是,就在他好夢方醒之際,忽然間一聲巨喝,凃雪紅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

  當他看到凃雪紅的那一刹間,他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接著,就像是有一桶冰水,向他兜頭淋下來一樣,將他淋醒了。

  而他看到眼前情形,看到被凃雪紅踏著,半裸的柳翠娃,想起自己這些日子來的所作所為,他只覺得又驚、又羞、又慚,簡直無地自容,幾乎體內所有的血,一起湧到了他的頭臉之上。

  這時,凃雪紅的話,他也根本未曾聽到,他只覺得自己心跳得如此之劇烈,心跳聲甚至比擂鼓聲還要響,他的胸口一陣陣發甜,眼前也一陣陣發黑。

  那時,在凃雪紅的眼中看來,東方白的臉色,也已大大地變了。

  東方白自一看到她時,臉色比血還紅,但這時,紅色已迅疾無比地退去,只是一片異樣的慘白。

  同時,在東方白的喉間,也發出了一種十分難聽的「格格」聲來。

  凃雪紅知道東方白氣血上湧,快要鮮血迸噴了,血一噴出來,他自然立受重傷,但是凃雪紅的心中怒極,也根本不去理他,只是冷笑著。

  就在此際,只見人影一閃,一陣輕風過處,已有一個人在她的身邊掠過,到了東方白的身邊。

  凃雪紅雖然在盛怒之中,可是她究竟武功極高,一覺出那人的來勢如此之快,便知道是非同小可的高手到了,立時凝神,向前看去。

  等到她定睛向前看去時,那人已伸手按住了東方白的背心,不是別人,正是東方霸主。

  東方霸主顯然是在運本身真氣,助東方白平復氣血,是以東方白異樣慘白的臉上,也算是漸漸有了血色。

  這一切,本就是電光石火之間的事,凃雪紅一看到來人是東方霸主,她還未及開口,東方霸主先道:「咦!你怎麼回來了?」

  凃雪紅一聲冷笑,道:「我為什麼不回來?」

  東方霸主卻像是不知凃雪紅為什麼回來一樣,又道:「可是席大先生已就範了麼?」

  凃雪紅乃是何等高明之人,一聽得東方霸主那樣問,心知眼前這等情形,東方霸主一定是早已知道,說不定還是他同意的。

  凃雪紅心中恨極,恰好就在此時,一直被凃雪紅踏住的柳翠娃,竟然還不知死活,叫道:「盟主快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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