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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三


  ▼第四一回 嫦娥之死

  那柄匕首,本是在天一堡中,嫦娥中了東方雷的暗算,被東方雷插在背上的。

  當時,東方雷以為他自己已然殺死了嫦娥,可是嫦娥的內功極其深湛,那柄匕首,並沒有刺中她的要害,而她體內的真氣,又立時將那柄匕首包住,連血也未曾怎樣流,若無其事。

  自那時候起,這柄匕首,一直留在嫦娥的背後,柄露在外面,別人見了駭然,而嫦娥自己,卻一點也不覺得。

  這匕首,若是一直留在嫦娥的背上,可能一直沒有事,因為她背部被匕首刺中處,也早已結了疤,將那柄匕首包住了。

  而且,東方雷是在嫦娥的全身真力,全集中在身前,反擊東方霸主那一掌的時候,將之拔出來的,是以情形更壞得多。

  只見隨著手握匕首的東方雷的後退,「嗤」地一聲響,在嫦娥的背後,射出了一股血泉來。

  那股血泉射出來的勢子,十分之勁疾,雖然東方雷退得快,但是仍然被射出來的那股血泉,射得一頭一臉,滿是鮮血。

  而嫦娥的身子,也陡地一震,只見她雙手向後伸來,像是想弄清楚究竟是什麼地方受了傷害一樣。

  而她體內的真氣,也不由自主,一齊向背後的傷口處湧到。」

  看官,需知嫦娥的一身內功,全是在不知不覺中形成的,她也不知道自己體內的真力,強勁無比,她也根本不能運用那些真力,只不過在受到襲擊之際,便自然而然,起而相抗而已。

  如果她是被人擊上一掌,踢上一腳,那麼她體內的真力起而相抗,自然大大有用,但如今的情形卻大不相同,她的背上有一個極深的傷口。

  在那樣的情形下,她應該收斂真氣,避免鮮血外湧,傷口擴裂才是的。可是她根本不會運轉真氣,等到體內真氣源源不絕地湧向傷口之際,不但真氣外溢,而且令得那股血泉,噴得更急。

  只不過是轉眼間,只見嫦娥的身子,左搖右擺,已然站立不穩了。

  而事情實在發生得太突然,凃雪紅除了木然而立之外,實是不知該如何是好。

  嫲娥的身子搖晃著,自她身後射出的那股血泉,也漸漸弱了下來。但是那卻決計不是什麼好現象,那是她體內的血,已將枯萎了。

  東方雷用衣袖胡亂在臉上抹了抹,閃到了東方霸主的面前,道:「爹!我做得如何?」

  東方霸主自武功有成以來,所向無敵,只有在嫦娥的手中,吃了一點小虧,他早已想將嫦娥除去才稱心,如今見到嫦娥這等情形,心中自然大喜,呵呵笑道:「孩兒,你做得好,我們走吧!」

  而他們父子兩人的笑聲,久久不絕。

  直到東方霸主等三人走了,凃雪紅才漸漸定過神來,她連忙向嫦娥看去,只見嫦娥居然還站著,但是她背部卻已沒有血流出來了,只是在背上的傷口處,有不少血沫子噴了出來。

  她的雙手揮舞著,像是想抓到什麼穩住身子,可是卻又什麼也抓不到,只見她猛烈地晃了一晃,「砰」地一聲,已仰天跌倒。

  凃雪紅定了定神,連忙走到了嫦娥的身邊。

  嫦娥本來就枯瘦得如同僵屍一樣,這時的情形,更加可怕,只見整個人像是被抽空了一樣,只剩下一張皮,包在枯骨之上。

  凃雪紅俯下身去,嫦娥嘴唇掀動著,喉間咯咯作聲,看她的樣子像是想講話,但是一時之間,卻又講不出來。

  凃雪紅知道這一次,嫦娥一定活不成了,上次她為了救東方白,在將東方白救醒之後,她自己像死了一樣,但那只是她真氣一時之間,耗竭之故,後來,真氣複生,自然安然無事。

  但現在這一次,卻是大不相同,現在是她體內的血,隨著真氣外溢,氣血兩竭了,如何還能複生?

  凃雪紅對嫦娥,本就沒有什麼感情,她之所以和嫦娥在一起,只不過是利用嫦娥而已,如今嫦娥一隻腳已進鬼門關,她對嫦娥自然再也沒有任何留戀了。

  是以,她只是俯身看了一看,立時便站了起來,在她站起身來之際,她已經準備轉身離去的了,可是就在此際,卻突然聽得嫦娥的口中,送出了一句話來,道:「你是誰,我怎會在這裡的?」

  凃雪紅一呆,怔怔地望定了嫦娥,也不知如何回答她才好。

  只見嫦娥手在地上按著,像是要站起身來,但這時要她揉死一隻螞蟻,只怕她也沒有力道,何況是她想支撐著站了起來。

  凃雪紅本是心腸極硬的人,看了這等情形,也無動於衷,只是冷笑著道:「你快要死了,還是省些氣力的好,躺在地下等死吧!」

  嫦娥閉上了眼睛一會,徐徐地道:「我要死了麼?姑娘你是誰?害死我的,一定是凃龍,天一堡的凃龍,姑娘,你記得這個名字,去告一個叫唐豪的人,告訴他,我是死在凃龍的手中的。」

  凃雪紅乍一聽得嫦娥那樣說法,心中不禁一呆,以為她的顛病,在臨死之際,變得更甚了。

  她瘋了近二十年,直到此際才恢復清醒,她清醒之後,對於過去二十年,究竟曾發生了什麼事,可能一無所知,是以她才以為自己是死在凃龍的手中,而她仍念念不忘唐豪,她自然更不知道,唐豪和凃龍兩人早已一齊在天一堡中,同歸於盡了。

  凃雪紅此際,心中無限感慨,是以也不再去說什麼話來傷害嫦娥了。

  而嫦娥喘著氣,道:「姑娘,你若是答應我帶訊給唐豪,我……送你一件東西。」

  凃雪紅心中覺得好笑,道:「你給我什麼?」

  嫦娥道:「那東西是我家鄉苗疆的一位異人給我的,他給我的時候說,那東西十分有用,是以他給了我,要我好好保管,現在在我懷中——」

  凃雪紅心中一動,道:「可是那一卷織錦麼?」

  嫦娥枯瘦之極的臉上,現出訝異之極的神情來,道:「你……怎麼知道?」

  凃雪紅「哼,地一聲,道:「那東西,早給人取走了,你記不得了麼?雷三在你背後刺了一刀,你在塔頂摔了下去,雷三自後追了下去,那織錦還會在你的身上,不會給雷三取走麼?」

  嫦娥此際,正如凃雪紅所料,在臨死之際,她是完全清醒了。

  正由於她完全清醒了,是以過去二十年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她一點也不記得了,在她來說,她還以為此際,自己正是被凃龍搶到天一堡去的半途之中。

  是以她聽得凃雪紅那樣講,呆住了出不得聲。

  這時候她的身子,衰弱之極,只剩下一口氣還吊著了,但是她的腦中,卻更加清醒。

  而凃雪紅當日在天一堡塔頂的密室之中,由於被點了穴道,是以她也不知道當嫦娥摔下,雷三追了下去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她以為那「三寶真經」,無上氣功的圖形一定已不在嫦娥的身上了,要不然,她在冒認是嫦娥的女兒之際,還會不向嫦娥說麼?

  這時,只聽得嫦娥的氣息,越來越是微弱,但是她卻還掙扎著在說話,道:「姑娘,我不明白你在……你在說些什麼……但是……那卷織錦,卻還在我的懷中,我……可以感到它還在,你……答應……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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