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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〇


  東方白道:「叫著誰的名字?」

  凃雪紅道:「叫你師娘的名字。」

  東方白心中更是大奇,他從小在師娘撫養下長大,他並不知道自己的師娘,就是親娘,他只知道自己是個孤兒。

  但是,他對師娘的感情之深,卻是深逾母子,但即使如此,他也不知道師娘叫什麼名字。

  而且,他也從未曾聽到過師父叫他師娘的名字,那麼,像東方霸主這樣的大魔頭如何會叫起自己師娘的名字來呢?

  東方白的心中,實是疑惑之極,他本待不信凃雪紅的話,但是凃雪紅的神態,十分嚴肅,也絕不像是在編謊騙他。

  東方白又問道:「我師娘……叫什麼名字?」

  凃雪紅道:「我只聽得那大魔頭叫她月芬。」

  東方白還想再問下去,但是血猿神君在一旁,卻越聽越不是味,他忙道:「別在這裡多廢話了,我們到底還去不去?」

  東方白緩緩地轉過身來,道:「神君,你是知道那大魔頭為什麼來找我師父的,對不?但是你卻不肯告訴我。你非但不肯告訴我,而且還不肯讓我見師父。」

  血猿神君被東方白說得十分狼狽,忙道:「不讓你去,那可是你師父的主意。」

  東方白踏前一步,道:「究竟是為了十麼?」

  血猿神君忽然勃然大怒,道:「你問我作什麼?不會見了你師父去問他麼?」

  東方白心中的疑惑越來越甚,轉身向前,便疾掠了出去,凃雪紅等三人,跟在後面。

  這一次,他們四人向前的去勢更快,太陽還未下山,他們已然翻過了那山頭,一越過了山頭,遠遠地已然可以望到一片青蔥,正是那片竹林了。

  一見到了那片竹林,東方白的心中,更是焦急,真氣連提,向前飛掠而出。

  也直到了此際,他才知道嫦娥度入他體內的真氣之強實是無以復加,使他的功力遠比以前更高。

  這時他起伏不已,向前竄出,一個起落,少說也在兩三丈之外,可是真氣運行,卻毫不不阻滯,而且內力像是無窮無盡一樣,流暢無比。

  如果不是掛念著師父、師娘的話,東方白這時,一定會忍不住長嘯起來的了。

  東方白一向前快掠而出,血猿神君和嫦娥兩人,自然追得上的,但是凃雪紅卻漸漸落後。

  好在嫦娥真把她當作了女兒,是以一直帶著她,四人轉眼之間,又奔出了五六裡,已來到了那片竹林之前了。

  東方在最前面,他在離那片竹林,還有十來丈之際,便看到有一個人,自竹林之中,緩緩地走了出來。

  乍一看到那人,東方白不禁嚇了老大一跳。

  因為那人身形又矮,又臃腫,看來實在像是一團肉球也似的怪物,而不像是一個人。

  但是東方白在一呆之後,卻立時看清,那的確是一個人,非但是人,而且正是他的師父烈火神駝。

  他自小就和烈火神駝在一起,本來是絕沒有認不出他師父之理的,但這時烈火神駝的神氣,卻有點不同。

  烈火神駝自然是一個駝子,但他雖是駝子,平日卻絕不給人以委瑣之感,他性子剛烈無比,昂首闊步,還給人以十分威武懾人之感。

  但這時,他卻和以前大不相同了,他從竹林走出,乃是低著頭,慢慢地走出來的,他頭一低下,背上的駝峰就聳了起來,同以看來十分異樣,連得東方白一時間也認不出他來了。

  東方白一看到自竹林走出來的正是自己的師父,不禁大喜,忙叫道:「師父。」

  他一面叫,一面兩個起伏,已然來到了烈火神駝的身前,烈火神駝像是在做夢一樣,只見他雖然站定了身子,但是臉上仍然帶著一股迷蒙的,深切的苦痛,而且像是看不到東方白在他身前一樣,連頭也不抬起來。

  東方白從來也未曾看到自己的師父有那樣的神情過,他心中駭然之極,忙又大聲叫道:「師父,你怎麼了?師娘可好麼?」

  東方白在那樣問的時候,心中也是惶急之極,因為他料到,若不是師父受了極其重大的打擊,是斷然不會如此喪魂落魄的。

  直到東方白這一聲大喝,烈火神駝才緩緩抬起頭來。

  他在剛一抬起頭來時,當然該看到東方白的了,可是他臉上的神情,卻像是完全不認識東方白一樣。

  東方白的心中,大是愕然,又叫道:「師父。」

  這一下叫喚之聲,才令得烈火神駝的身子,陡地一震,「啊」地一聲,突然一伸手,抓住了東方白的肩頭,道:「你怎麼來了?我不是曾吩咐血猿神君,將你遠遠地帶離六盤山去的麼?」

  東方白道:「是的,可是師父,我知你有煩惱,我怎能離開——」

  東方白的話還未曾講完,只見烈火神駝的面色,已變得比紙還白,他一開口,聲音也尖厲得駭人之極,只聽得他厲聲叫道:「好,好,我要你遠離六盤山,你卻來送我之命,好,好。」

  他的心中,顯然是怒到了極點,是以一面說,一面在不住地發抖。

  而且,他抓住東方白肩頭的五指,也在不住用力,令得東方白的心中,也是駭然之極,東方白忙道:「師父,血猿神君也來了,而且還有一個幫手——」

  烈火神駝一抬頭,已然看到血猿神君、嫦娥和凃雪紅三人,相繼趕到。

  烈火神駝大喝一聲,道:「血猿,你負我所托,看我放過你。」

  血猿神君一個箭步,掠向前來,道:「烈火,你聽我說,我幫你找了一個幫手來,或是可以和那大魔頭較量一下,也未可知。」

  烈火神駝陡地一呆,苦笑了起來,他的笑聲,聽來苦澀無比,只聽得令人心中發酸,他笑了好一會,道:「你請來了什麼人?是席大先生麼?」

  他不等別人回答,便又道:「就算是席大先生,能不能放得過他,也大成疑問。」

  血猿神君吸了一口氣,向嫦娥指了一指,道:「不是席大先生,而是這位。」

  烈火神駝本來連正眼未曾向她們兩人瞧上一眼的,這時,血猿神君向嫦娥一指,他才循指看去,一看到了嫦娥,他便是一震。

  任何人見到了嫦娥部是難免一震的,但震驚的原因,卻全是為了嫦娥的樣子,實在太以恐怖之故,但烈火神駝這時吃驚,卻不是為了嫦娥的樣子可怖。而且,他一眼便看到嫦娥的雙眼之中,精光內蘊,太陽穴高高鼓起,分明內功深不可測。

  烈火神駝見多識廣,天下各門派的高手他全知道,可是就從來也未曾見過這樣一個高人,是以他才陡地一震,然後問道:「她,她是誰?」

  血猿神君道:「她是天一堡中的嫦娥。」

  烈火神駝向凃雪紅望了一眼,凃雪紅是從天一堡來,烈火神駝是知道的,天一堡的名頭,在關內武林中人,也略有所聞,然而在烈火神駝那樣的高手眼中,天一堡絕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地方,何以在天一堡之中,會有這樣一位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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