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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雷三苦笑了起來,道:「豈止認得,東方白胸前受傷,是不是?」

  姜宇道:「雷少俠說得不錯,但雷少俠何以得知?」

  雷三「哈哈」大笑起來,道:「說來正巧,他正是傷在我手下的。」

  雷三這句話一出口,姜宇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氣,因為東方白若是傷在雷三的手下,傷得如此之重,那他們當然是仇人了,一連忙討好地道:「原來這廝和雷少俠也有仇,雷少俠可要——」

  但是他的話還未曾講完,雷三一揚手,已經止住他再講下去,道:「這倒奇了,這傢伙傷得如此之重,怎有命活到今日?」

  姜宇諂笑道:「不瞞雷少俠說,我們想先將他救活,再來慢慢地消遣他,是以每日用上好的老山人參熬汁喂他,吊住了他這一口氣,是以得以不死。」

  雷三道:「原來如此。」

  他講了這一句話,皺起了雙眉,像是正在想些什麼,長白三魔不知道雷三究竟在想什麼心思,也不敢多說什麼,頓時靜了下來,席玲低聲問道:「師哥,這東方白,卻是什麼人?」

  雷三道:「他,據他自稱,是烈火神駝的弟子。」

  席玲乃是席大先生的女兒,自然知道烈火神駝是何等樣人的,是以她一聽之後,便吃了一驚,道:「你,你又傷了烈火神駝的弟子,這……這……」

  雷三連忙伸手握住了席玲的手,道:「師妹,那是以前的事,是我還未曾再見你之前的事。

  席玲急道:「那麼?你現在可得設法,將他救轉來才好,如果他死了,唉?如果他死了——」

  席玲想及,如果東方白死了,那以烈火神駝的性子而論,是定然不肯放過雷三的,那麼,天下雖大,雷三實在也無處可躲藏了。

  她急得連連頓足,雷三的雙眉,皺得更緊,道:「我也是那樣想,但是我卻不是怕烈火神駝,我只是想,以前的事,不可挽救的,也沒有辦法了,而可以挽救的,我就該盡自己之力才是。」

  席玲聽得雷三這樣講法,芳心大慰,忙道:「師哥,你說得對。」

  長白三魔在一旁,聽得他們兩人這樣講法,早已呆了,面上神色之尷尬,實在是難以形容,雷三已然問道:「東方白可還有救麼?」

  姜宇連忙向剛才來報信的漢子望去,那漢子道:「我看是……不行的了。」

  雷三道:「帶我去看看他。」

  長白三魔忙道:「請,請。」他們三人親自帶著路,雷三和席玲兩人,跟在後面,穿過大廳,走了好一陣子,來到一間陰暗無比的房間中。

  ▼第二七回 正人君子

  那房間分明是間柴房,一大半堆著一段段的松木,一小半上,有一鋪炕,那炕也沒有燒過,一股陰冷之氣,撲面而來,房中點著一盞燈火如豆的油燈。

  長白三魔臉上的神色,更是尷尬,姜宇喃喃地解釋道:「我們……不知雷少俠要救轉他,是以他一直……屈就此處。」

  雷三悶哼了一聲,將那盞油燈,取在手中,移近炕去,只見炕上躺著一個人,那人面色慘白,一動也不動地躺著,分明已是個死人了。

  席玲一看到那人,便失聲叫道:「他死了。」

  雷三伸手在東方白的鼻端探了一探,道:「還沒有死,但是離死卻也不遠了。」

  他轉過頭來,道:「你們有什麼上好的傷藥,快取出來,就算我欠你們的。」

  長白三魔忙道:「雷少俠說哪裡的話來,只是此處,太以簡陋,可要替東方……東方少俠換個地方麼?」

  雷三笑道:「別說換地方,你們若是動一動他,只怕他立時便斷氣了,師妹,你將手按住了他百會穴,緩緩運氣,度入他的體內。」

  席玲點了點頭,在炕邊上坐了下來,伸手按住了東方白的頂門。

  雷三苦笑了一下,道:「真想不到幾天之前我傷了他,現在,我卻又來救他了,小師妹,你知道這是為了什麼?」

  席玲的臉上微微紅了起來,那是因為她心中高興和興奮之故,道:「我知道,那是為了我,為了你又可以和我在一起了。」

  雷三握住了席玲的手,兩人默默相望了一會,長白三魔已取了許多傷藥來,雷三揀了補血續氣的,揀幾樣,磨成了粉末,又用上佳的老山參為湯,揭開了東方白的牙關,灌了下去。

  而席玲則不斷以本身真氣,度入東方白的體內,一連三天,東方白的雙眼,才緩緩張了開來。

  在東方白而言,自從受了傷之後,時而昏迷,時而清醒,他的心中,只記得一點,那便是他由凃雪紅護送著,正向六盤山去。

  而當日,當凃雪紅離開客店,來找長白三魔之後,他又昏了過去,這一昏過去,可以說是人事不知,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被姜範等人劫走,也不知道這幾天自己是身在何處。

  直到雷三和席玲兩人趕到了三天之後,他才從那一次漫長的昏迷中,清醒了過來。

  他一有知覺之時,首先感到的,便是頭頂之上,有一股極其柔和的力量,正在被其緩慢輕柔地進入他的體內,令得他有一種說不出的舒服之感。

  這時,他一點也不覺得痛苦,只覺得他像是躺在雲端一樣,甚至自己的身子,也是雲的一部分,是以輕飄飄軟綿綿地,一點力道也使不出來。

  他用了好大的勁,才算是將眼皮,微微地抬了一些開來,在那一段的時間中,他心中已經十分清醒了,他在不斷地想著,我在什麼地方?我已到了家麼?

  而在他抬開了眼皮,根本還未曾看清的情形之際,他便已所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少女口音,道:「師哥,你來看,他酲了。」

  東方白呆了一呆,這時在講話的,自然是席玲,但東方白卻是不認得席玲的。他在聽到了席玲的聲音之後,只是立即想到:自己豈不是回家了,但是為什麼自己一有了知覺,不是聽到了凃雪紅的聲音,而是聽到了另一個少女的聲音呢?

  難道凃雪紅出了什麼意外了?

  他一想到這裡,心中一急,眼又張開了不少。

  這時,他本來應該可以看到眼前的情形的了,可是由於他昏迷得實在太久了,是以他張開眼來,只是看到一些朦朧的影子。

  而他想要開口講話,卻是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他耳際又聽到了那陌生的少女聲音,道:「你醒了,你別急,慢慢再講話好了。」

  東方白眨了幾下眼睛,他終於看清那就在他面前的少女了。他看到了一張十分清秀動人的臉,在那張臉上,有一對十分憂鬱的大眼睛。

  他這時,也發出了聲音,道:「我……在……什麼……地方?」

  席玲忙道:「你別忙講話,你算是從鬼門關上,回到陽世來了。」

  東方白又道:「你是誰?凃姑娘呢?」

  席玲不禁呆了一呆,道:「什麼凃姑娘?」

  東方白急道:「凃姑娘……天一堡的凃姑娘,我是……一直和……她在一起的……」

  東方白雖然醒了過來,但是他的身子虛弱之極,這時心中一急,一口氣講了幾句話,眼前一陣發黑,幾乎又昏了過去。

  席玲見他雙眼上翻,大是不妙,又叫道:「師哥。」

  她一面叫,一面抬起頭來,只見雷三站在門口,向她搖了搖手,又做了一個手勢,像是說他最好別讓東方白看見,席玲連忙會意低下頭去,道:「你說的那凃姑娘,她……她……」

  席玲根本不知道凃姑娘是什麼人,而且她又不是一個善於說謊之人,是以講了一半,又停了下來。

  東方白慢慢地喘了幾聲,道:「她怎……樣了?」

  席玲只得安慰他道:「她大概很好,我們見到你時,就只有你一個人,不知她在何處,那時,你簡直和—個死人是一樣的。」

  東方白歎了一口氣,他心知自己一定是昏迷不醒,許多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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