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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血猿神君的武功極高,自然聽得出東方霸主和席大先生兩人,的確越離越遠了,是以他緩緩地轉過頭來,道:「你去不去?」

  他一句話才出口,突然,只聽得斜刺裡「呼呼」兩聲響,兩個人飛也似掠到,那兩人身形一凝間,凃雪紅在驚惶之中,向他們望了一眼,只看出他們一個是十分清瘦的老者,另一個則是一個身形極魁梧的大漢。

  凃雪紅只向他們望了一眼間,已聽得那大漢吼了一聲,叫道:「二哥。」

  他在叫的時候,雙眼是望定了地上,褚片天的屍體,然而他一聲才叫出,「呼」地一聲響,整個人已向血猿神君,撲了過來。

  他向前撲來之際,所帶起的那一股勁風,已然十分驚人,可是,和他立時發出的那一拳的拳風比起來,卻是相去甚遠了。

  他那一拳,直搗向血猿神君胸口,血猿神君大喝一聲,道:「汪老三,你作什麼?」

  沒血猿神君這一喝,凃雪紅也知道,那是中條三友中的另外兩人,釣叟成樂,和鐵拳汪興到了。

  這時血猿神君一面叫,一面身形突然一側。

  他身形一側,將汪興的那一拳避了開去,但是汪興的拳招,十分異特,右拳不中,左臂一圈,右拳「呼」地一拳擊到,那一拳自左而右,從側面擊向血猿神君的面門。

  血猿神君怪叫一聲,五指一松,先鬆開了凃雪紅,反手一掌,反拍汪興的胸口,逼得汪興收臂後退,只聽得他叫道:「大哥,你還不動手?」

  他一面叫,一面又「呼呼呼呼」,連攻了四拳,釣叟成樂道:「三弟,我們問問清楚再說。」

  可是汪興卻道:「還問什麼?」

  他身形撲上,「砰」地一拳,擊在血猿神君的肩頭,血猿神君乃是有意硬接這一拳的。

  因為血猿神君也知道中條三友,非同小可,自己雖不怕,但如果褚片天慘死一事,算在自己賬上的話,那麼以後會有數不盡的麻煩了。

  是以他也希望制住汪興,將事情說個明白,偏偏汪興拳發不已,血猿神君為了要制住汪興,不得不先吃一點虧,是以才在肩頭上,硬接了汪興一拳的。

  他是想,汪興一拳擊中自己之後,身法必然一慢,那自己就有可趁之機了,卻不料汪興號稱「鐵拳」,在拳法上的造詣,實在有過人之處,而且,拳力之大,也是非同小可,那一拳,血猿神君硬接了下來,雖然不致受傷,可是卻也一個踉蹌,向後跌出了一大步。

  他身形一向後跌出,只聽得汪興又是一聲怪叫,醋缸也似的拳頭,「呼呼」風生,又是一連兩拳,向他攻了過來。

  同時,只聽得空之中,響起了一下異樣的破空之聲,血猿神君在百忙之中,抬頭向上看時,只見一股細小如發,銀光閃閃的釣絲,連著金光閃耀的金鉤,已然自上而下,向自己的面門攻到。

  血猿神君在這樣的情形下,自然也難以為自己辯白,他身子突然一矮,他手臂奇長,在身形一矮間,左手在地上,按了一按。

  他身形一矮,已將汪興的兩拳,避了開去,接著手在地上一按,左腳「呼」點踢出,將汪興逼退了一步,整個人已向半空之中,直彈了起來。

  這一下身法,也可以說是巧妙之極,成樂的金鉤,「颼」地一聲響,在他的面門之前尺許處掠過,並未曾將他鉤中。

  血猿神君身在半空,怪叫道:「他奶奶的,你們全弄錯了。」

  可是褚片天的屍首還在,血猿神君在如今這樣的情形下,想要為自己辯白,卻大不是易事,他話剛一講完,成樂和汪興兩人,又攻了上來。

  凃雪紅一旁,一看到他們三人動手,心頭怦怦亂跳,竟而木然不動。

  直到三人打了好幾招,她才陡地想起,此際不走,更待何時?

  她連忙一個轉身,向著草叢之中,直竄過去,也不理會草叢中有不少荊棘,在穿過之際,將她的衣服,盡皆鉤破,十分狼狽。

  她一口氣不停,奔出了好幾裡,才停下來,氣喘不已,由於剛才奔得實在太急,是以一停下來之後,耳際嗡嗡直響,什麼也聽不到。

  她躲在一塊大石上,喘了好一會,才聽得有潺潺的水聲,從不遠處傳了過來,她略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口焦難忍,聽得有溪水聲,便循聲走了過去,不一會,轉過了山角,便看到眼前,好一道清溪,她正想走過去,卻看到溪邊上,坐著兩個人。

  凃雪紅其時,已然成為驚弓之鳥了,一看到有人,連忙停步,伏在一塊大石之後,這才又屏氣靜息,向前仔細看去。

  只見那個人,背對著她,坐在溪邊的一塊大石上,兩人乃是一男一女,女的這時,正靠在那男的肩頭之上,極其親密。

  凃雪紅看了兩眼,便覺得那一男一女的背影,十分熟悉,而也就在此際,那女的卻已開起口來,叫道:「浩生哥,你看神駝可肯收留我們麼?」

  一聽得「浩生哥」三字,刹那之間,凃雪紅只覺得天旋地轉。

  難怪她看到那一男一女兩人的背影,覺得眼熟了,原來那男的,就是她的表哥林浩生。

  在那片刻間,凃雪紅實在是又驚、又恨、又妒、又怒,雙手緊緊地握著拳,心中亂成了一片。

  只聽得林浩生道:「玉琴,我看會的,血猿神君說,他和神駝十分合得來,事情多半可以成功的,你只管放心好了。」

  玉琴輕輕地歎了一聲,道:「我真不明白,血猿神君待我們那麼好,他自己的武功又高,為什麼他自己不肯收我們為徒?」

  林浩生歎了一聲,道:「那倒是他的一片好意,他在武林中的聲名,不十分好,是邪派中的高手,他是怕誤了我們,是以才不肯收我們為徒的。」

  玉琴幽幽地道:「他是邪派中人,反倒救了我們,他又不是壞人。」

  林浩生像是給玉琴問得無話可說,是以呆了許久,才道:「那或許是他和我父親有一段淵源之故,他和我父親是知交,是以在明白了我是誰之後才出手的,要不然,他可能根本不管了。再者,他要找的人在天一堡,而害我們的,又恰是天一堡主的女兒,所以他才救了我們的。」

  ▼第二三回 口蜜腹劍

  凃雪紅在大石之後,離他們兩人,只不過兩丈許,是以林浩生和玉琴兩人說話的聲音,雖然不高,但是凃雪紅還是可以聽得十分清楚。

  當她聽到了自林浩生的口中,講出了「天一堡主的女兒」這句話之際,她的心中,如同為萬劍所刺一樣。

  本來,她就是「天一堡主的女兒」,林浩生可以說全然未曾講錯。

  但是,林浩生卻是她的表哥,任何人稱她為「天一堡主的女兒」,她都不會生氣,唯獨林浩生是例外。

  林浩生在玉琴的面前這樣稱呼她,那是表明在林浩生的心中,已全然沒有她這個人了。

  凃雪紅見到兩人如此親熱,心中本已又妒又恨,這時,妒意更烈,恨意也更灼了。

  她緩緩地吸了一口氣,盤算著如何現身,對付他們。在她心念起伏間,只聽得玉琴又道:「你父親和血猿神君是好友,那麼,你父親也是邪派中人麼?」

  林浩生道:「當然不是,若我父親是邪派中人,那血猿神君早已收我們為徒了,他不肯收我們為徒,有一半也是為了照顧我父親的聲名。」

  玉琴像是不明白,道:「人也死了,還有什麼聲名不聲名的?」

  林浩生長歎了一聲,道:「你說的話,實是十分有理,但是武林中卻沒有一個人明白這一點,為了一點虛名,甚至不惜以性命去換。」

  玉琴不再言語,只是靠得林浩生更緊,林浩生的手臂,也自她的背後伸過,輕輕地抱住了她的腰。

  凃雪紅等了片刻,不見他們兩人再說什麼,她站起來,發出了一聲冷笑。那一下冷笑聲,令得林浩生和玉琴兩人,盡皆一震,一齊轉過頭來。

  而當他們轉過頭來之後,看著站在他們身後的乃是凃雪紅時,他們心頭的詫異,也是難以形容,玉琴首先發出了一聲低呼,而林浩生的態度,卻十分冷漠,道:「原來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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