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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血猿神君一聲冷笑,又轉到了白衣書生的身前,不知塞了些甚麼在他的口中,又旋風也似,向前掠了開去,轉眼不見。

  凃雪紅在雪地中,又掙扎了片刻,才有力道站了起來,她向血猿神君的去處,望了一會,肯定血猿神君已然走遠了,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氣,心想血猿神君走了,自己不走,更待何時?

  她一想及此,身形掠起,已然掠出了兩丈許。

  可是當她才一掠出之際,她又暗中一驚,忖道:「不好,血猿神君的武功如此之高,脾氣又如此之怪,而且還知道自己的秘密,說要自己將那人送到他師父那裡去,自己若是不從,被他知道,豈不是糟糕?」

  她連忙停下來,轉過頭來,向那白衣書生望去,心中著實猶豫不決。

  可是也就在此際,她陡地想起,自己就算要答應,也無從做起,因為血猿神君一說完就走,根本未曾說他師父在什麼地方。

  凃雪紅一想到這一點,心中實是大喜,血猿神君既然未曾說明那白衣書生的師父是什麼人,自己當然沒有法子送,那麼責任也不在自己了。

  她心中已然想好了以後再遇到血猿神君時應該如何辯白的說法,然後,又準備離去了,但是,她真氣一提,身形還未曾掠起,便已聽得那白衣書生發出一下呻吟聲,道:「姑娘慢走。」

  凃雪紅一呆,不得不轉過頭看去,只見那白衣書生,正在勉力掙扎著,想要坐起來,可是卻又有所不能。

  凃雪紅本來不是什麼好心腸的人,白衣書生是為了救她才受傷的一事,她也不會放在心上。

  然而此際,她卻怕血猿神君沒走遠,說回來就回來,給他看到自己見死不救,那卻大大地不妙。

  是以,她呆了一呆之後,便奔過去,扶住那白衣書生的身子,扶得他坐了起來。

  那白衣書生喘著氣,道:「多謝姑娘,剛才血猿神君請姑娘送我到師父那裡去,多蒙姑娘慨允,我心中實是感謝不盡。」

  凃雪紅心中卻吃了一驚,心忖血猿神君和自己說話之際,原來他並沒有昏過去,卻是全聽到了。

  她心中有氣,但是卻不敢發作,還笑了一下道:「你說哪裡話來,你是為了我才受傷的,我不該護送你一程麼?」

  她講完之後,那白衣書生滿面皆是感激之色,道:「多謝姑娘,家師人稱烈火神駝,住在六盤山北麓,此去卻是路途遙遠。」

  凃雪紅究竟是天一堡堡主的女兒,天一堡乃是關外最知名的地方,來往武林高手,十分眾多,凃雪紅的見識自然也廣,她一聽得烈火神駝四字,面色便不禁變了一下,心忖剛才還好自己未曾舍他而去,否則,就算自己辯得過血猿神君,被烈火神駝知道了事情經過,也是死路一條。

  她停了片刻,才道:「原來壯士是烈火神駝門下,我姓凃,叫雪紅,家父單名一個龍字。」

  白衣書生「啊」地一聲,道:「原來是凃堡主的愛女,剛才那賊卻說什麼——」

  凃雪紅急問道:「他說什麼?」

  白衣書生道:「他說,他說凃姑娘是他的妻子。」

  凃雪紅「呸」地一聲,道:「他信口雌黃,一至如此。」

  凃雪紅憤然不已,可是那白衣書生,在聽得凃雪紅那樣說之後,卻長長地籲了一口氣,像是放下了一個重擔一樣。

  凃雪紅並沒有覺出這一點,只是道:「壯士,你可走得動麼?」

  白衣書生忙道:「凃姑娘別稱我壯士,我複姓東方,單名一個白字。」

  凃雪紅只是隨口嗯了一聲,她心中只在盤算著,現在看來,是非到六盤山去走一遭不可的了,可是總也得回天一堡去一次,能邀得父親同行更好。

  東方白勉力支撐著,居然給他站了起來

  但是他的傷勢實在太重,剛一站起之後,身子便向前一側,整個人向凃雪紅倒了下去。

  凃雪紅連忙又將他扶住,東方白苦笑一下,道:「想不到我中了暗算,傷得竟如此之重。」

  凃雪紅心中十分不明,因為她是眼看著東方白在追趕雷三時,好端端地坐著,突然之間,胸前鮮血直冒,成了重傷的。

  是以她問道:「你……是中了雷三的什麼暗算,傷成這樣的?」

  東方白身子一震,道:「你說什麼?雷三?剛才那人叫雷三?」

  凃雪紅道:「是啊!他是席大先生的弟子,但是卻……卻……」

  凃雪紅究竟是女孩兒家,雷三淫侮了他師妹一事,她卻是不好意思說出口來,講了一半,臉上便紅了起來。

  東方白忙道:「我知道了,席大先生已然通告所有武林人,要捉他回峨嵋去,看來我受他暗算之仇,是難以自己親手報得的了。」

  東方白這樣說法,自然是料定了雷三必然難以逃得過席大先生的追蹤之故。

  凃雪紅聽得東方白這樣說,心中也不禁放心了些。

  她這人一輩子可以說未曾怕過什麼人,但是她卻是的的確確怕了雷三。

  她咬牙切齒,道:「這種人,自然不會有好報應的。」

  但是,講到了「報應」兩字,她又不禁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寒戰,連忙不去想自己所做的事,又道:「你傷得如此重,先到我們天一堡去歇一會可好?」

  東方白忙道:「凃姑娘,我……想早日回到師父處去,否則我怕會支持不住。」

  他在講到「支持不住」四字之際,不禁慘然一笑。

  凃雪紅道:「當然我們不會在天一堡中耽擱太久,反正往南去,也要經過天一堡的,備些牲口,車子,趕起路來也快些。」

  東方白不再反對,只是道:「多謝凃姑娘想得周到。」

  凃雪紅扶著他,慢慢向前走去,東方白拾了一根樹枝,拄著身子,可是他傷得十分重,走得自然也很慢,足足走了幾個時辰,才到了天一堡,已是中午時分了。

  天一堡前,往日人來人往,何等熱鬧,但這時,卻是冷清清的,一條人影也沒有。凃雪紅看了這等情形,心中不禁好一陣難過,他們來到了正門前,只見那兩扇十分厚實的大門也倒了一扇,向堡內望去,裡面更是陰森森,空洞洞的。

  凃雪紅苦笑了一聲,揚聲叫道:「爹,爹!」

  她的聲音,在堡內已響起了陣陣回音,但是卻沒有人回答她。

  凃雪紅是被雷三帶走的,當雷三帶走她的時候,血猿神君正和嫦娥在動手,那時,她父親已然不知在何處,這時她叫了兩聲,未見有人回答,心中更有一股極不祥的兆頭,湧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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