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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


  ▼第十二章

  那兩頭巨鷹,淩空擊下,勢子之急,當真是無以復加,而鐵衣人向上迎去的勢子,也是同樣急驟,只見他直竄而上,足有丈許,雙手伸處,反向雙鷹的鷹爪擊出,那兩隻巨鷹力可生裂虎豹,如何會怕他!只見鷹爪過處「錚錚」兩聲,俱都抓在他的鐵衣之上,同時,傳出兩聲鷹鳴,兩隻巨鷹,在半空中一個翻騰,也搖搖擺擺,向地上跌來,和鐵衣人同時落地,一到地上,立時縮頸而立,和剛才神駿非凡的體態,相去不知幾許!

  天鷹長老一見自己所蓄的兩隻神鷹,在半空中一個翻滾,便墮下地來,便已知道不妙,那兩隻巨鷹,不知經過了多少日子的訓練,才能指揮如意,他「天鷹長老」之稱,也自這兩頭巨鷹而來,卻不料才一照面,便受了重創,心中恨極,衣袖一展,人便騰空而起,鐵衣人身形剛一站穩,大鐵爪便已然當頭砸下!

  這一下出手,平心而論,已然有一點「趁人之危」的味道,因為鐵衣人才從半空中落下,身形未穩,天鷹長老突然一招襲出,勢子如此猛烈,若是對方武功稍差些,絕對難以抵禦。

  只見鐵衣人也像是略吃了一驚,身子一側,就著天鷹長老大鐵爪蕩起的那股勁風,向側倒去。

  天鷹長老一見鐵衣人向下倒去,心中大喜,踏步進身,本是自上而下,直砸下去的大鐵爪,突然「呼」地一聲,在半空中蕩了一個圓圈。

  這個圓圈一經蕩出,向下壓到的大力,立時變成有丈許方圓,將鐵衣人全都罩住,然而大鐵爪再向前一推,倒砸鐵衣人的上三路。

  旁觀眾人,俱都將天鷹長老的進攻招式,看得清清楚楚,也只料鐵衣人若是被天鷹長老的大鐵爪砸中,不死也得重傷!

  怎知天鷹長老滿懷必勝之念的那一爪,才一推出,鐵衣人身子雖斜,卻仍然牢牢地釘在地上,並未被大鐵爪蕩起的那股大力,壓得跌倒在地,而且突然一聲長嘯,聲音清越,響遏行雲!

  郭有他在一旁,猛地想起鐵衣人和天鷹長老動手到現在,還只是空手應付,令人心悸膽寒的血魔刃,尚未出手,不由得大吃一驚,忙叫道:「天鷹小心!」

  他這裡一言未畢,鐵衣人長嘯之聲,尚在半空蕩漾不絕,兩人間的形勢已變!

  只見鐵衣人身旁,突然起了血也似紅的一道紅光,正是已將血魔刃抓在手中,一連三刀,「錚錚」兩聲,第一第二兩刀,天鷹長老避之不及,已然被血魔刃削斷了兩股鐵爪!

  那第三刀,鐵衣人身形已然挺直,乃是自上而下,直砍了過來的。天鷹長老剛才急於求勝,已和鐵衣人隔得極近,鐵衣人出手如電,這一刀要避,是萬萬避不過去,尚幸他武功精絕,早已是第一流人物,百忙中力透掌心,非但不避,反將大鐵爪向前一送。

  那一送,看似進招,實則上乃是以進為退,大鐵爪才一送出,足尖一點,人便向後逸出,只聽得又是「錚」地一聲響,天鷹長老雖然倖免於難,但是他仗以成名,所向無敵的那只大鐵爪,卻已然被血魔刃齊中剖開,成了兩半,鐵衣人就勢絞起了一個刀花,紅光閃處,「錚錚」之聲不絕,又將那大鐵爪削成了無數小塊!

  天鷹長老退出之後,面色難看已極,呆在郭有他和顧文瑜身邊,作聲不得。

  鐵衣人又是一聲長吟,收刀凝立,冷笑道:「還有誰要來指教?」

  張策在一旁,早就躍躍欲試,大踏步走了出去,道:「我!」

  張策才一走出,酒丐郭有他便吃了一驚。

  郭有他生前曾受金龍神君張恭默的大恩,如今既然知道張策是張恭默的兒子,當然要想盡方法,來保護故人之後。而目前之形勢,無論從那一方面來看,張策均無取勝的可能!是以連忙踏出一步,道:「大侄子,不可莽動!」

  張策雙眼盯住了鐵衣人,道:「郭大俠,我們此來鐵雲莊,卻是為了什麼?」

  郭有他不禁無言可答,來到鐵雲莊,當然是為了與鐵衣人為敵,想將他剷除,不容他再在武林中,繼續作惡,因此自己也絕無理由,勸張策不要和鐵衣人動手,但是,據情勢來看,就算這許多高手一躍而上,鐵衣人身上有寒鐵寶衣,手上有血魔奇刃,只怕也不是敵手!何況來的那些人,只是俠義之士,還未必見得肯以眾敵寡,而張策一人應敵,非送死不可,因此呆了一呆,道:「你且退後,待我來向他領教!」

  張策一聽得郭有他要和鐵衣人動手,想來自己總是晚輩,不便與之爭執,剛待後退,讓郭有他上陣,忽然聽得鐵衣人冷冷地道:「郭化子,早幾月在甘涼道上,你以天突神掌連擊我三掌,其時我血魔刃尚未出手,你已敗得狼狽而逃,如今又想上陣,莫非尖得不耐煩了?」

  郭有他聞言一怔,不禁無話可答。

  略呆了一呆間,只見閩北陰陽派掌門人,大踏步地走向前來,雙臂一振,兩股大力,左右分出,將郭有他和張策,均擋退了一步,面對面與鐵衣人站定,向他身上一指,道:「閣下身上所穿寒鐵寶衣,以及手中所執血魔刃,與我雖是一點關係沒有,但在十七年前,卻曾經大有淵源,我記得十七年前,這件寒鐵寶衣,曾被我埋在鎮江的一間茅屋之後,怎麼會到閣下身上的?」

  眾人見伍中年空手越眾而前,唯恐鐵衣人立即出手,因此神情全是緊張已極。

  但鐵衣人卻態度悠閒,道:「你將鐵衣埋在屋後,被一個小毛賊偷了出來,卻給我揀了個便宜。」

  伍中年道:「如此說來,十七年前,我二次回到那茅屋之中,在我胸口踏了一腳,又將我趕入井中的,便是閣下了?」

  鐵衣人贊道:「好記性!」

  伍中年道:「不敢,後來我與百口仙宋送,在江上相遇,曾領著一個孩子,進了船艙,其時端坐在艙中,搶了血魔刃的,也是閣下了?」

  鐵衣人道:「也是我。」

  伍中年那一次和鐵衣人相遇,有一個問題,一直耿在心中,無法解釋,那就是他在鐵衣人奪了血魔刃的同時,也拾起了為宋送所奪,陰陽派鎮門之寶,陰陽雙劍,使了一招「二氣氤氳」那一招劍招,極之神妙,但當時那鐵衣人卻像是熟知這一招的變化一樣,從極不可能避過的情形之下,避了開去。

  而伍中年一呆之下,唯恐他和自己師傅,陰陽叟單殘枝所遇的那個異人有關,所以未曾再下手,那鐵衣人沉江而去,當下便問道:「閣下一身武功,可是在福建學來?」

  伍中年這一問,原是想套一套他,和師傅早年所遇那位異人,是否有什麼關係。因為若不是那位授了單殘枝六招陰陽劍法的話,就根本沒有今日的陰陽派!

  如果伍中年當真探出那鐵衣人是那位異人之後的話,他可能還會不令眾人動手,而對鐵衣人好言相勸,勸他改邪歸正。

  那鐵衣人聽了那句話,卻突然大失常態,全身為之一震,向後退了一步,像是伍中年的那一句問話,比剛才天鷹長老力可開山裂石的那一招大鐵爪,還要厲害!後退一步站定之後,問道:「幹你甚事?」

  伍中年道:「當然大有關係。」

  鐵衣人突然進出一陣厲笑,道:「伍大俠,我平時在江湖走動,也難得與如此多高手相會,如今難得各位尋上門來,我卻是要大開殺戒,誰也不能走脫,我姑念和你總算在十七年前,有數次相見之緣,可以饒你一命,速速離開鐵雲莊,莫再叫我撞到,尚可以終天年!」

  伍中年人極是敦厚,輕易不會發怒,但是當下聽得鐵衣人如此說法,心中也不免有氣,後退一步,撩起衣襟,左右雙手,各在腰際一探「鏘鏘」兩聲龍吟過去,兩柄光華奪目,看來色彩變幻不定的一對長劍,已然出鞘,正是陰陽叟單殘枝早年得自異人所賜的陰陽雙劍!朗聲道:「姓伍的卻不是貪生怕死之人,今日既和江湖英豪,同來此間,死則同死,生則同生,焉有獨自離去之理?」

  這一番話,說得豪氣凜然,眾人大聲叫好。

  鐵衣人冷冷地道:「伍大俠,你以為陰陽雙劍,可以敵得過我的血魔刃,是以才有恃無恐,是也不是?」

  伍中年道:「閣下武功精湛,我也未必有必勝把握。」

  鐵衣人厲聲叫道:「如此何不速走?」

  伍中年雙劍一擺,劍氣重重,道:「剛才我已說過,絕無一人獨行之理,你廢話作甚?快進招吧!」

  鐵衣人「哼」地一聲,道:「不給你看點本領,諒你也不知道我的厲害!」

  手臂一振,一刀斜斜砍到。

  伍中年早年曾用過那柄血魔刃和江心派人物在鎮江附近惡鬥,自然深知那血魔刃上,蘊有奇毒,一被削破皮肉,萬無生理,因此身子一側,避開了那一刀的來勢,正欲展開陰陽劍法之際,那看來輕飄飄的一刀,突然勢子一變,絞起了無數刀花,直令人眼花繚亂,辨不清他那一刀是虛,那一刀是實!

  伍中年吃了一驚,不敢再退,心想自己陰陽雙劍,也是前古奇珍,未必會被他血魔刃削斷,立即真氣一沉,左手陰劍,一招「一削三才」,右手陽劍,倏地自那一招嚴密無比的劍光中透出,如靈蛇吐信,逕向鐵衣人胸前刺去。

  伍中年所學的那套陰陽劍法,他師傅學來時,已然殘缺不全,但是威力卻著實大得可以,尤其是一人同使雙劍,雙劍招式不同,一攻一守,配合得天衣無縫,首先已立於不敗之地。

  而伍中年後來又跟了雪山神樵洪一夫,習藝多年,洪一夫死時,他武功已然大非昔比,更在這套殘缺不全的陰陽劍法上,悟出了許多玄妙之處來,又經數年苫練,自然聲勢大是不同,就連一招「一削三才」與一劍倏地刺出,便非當年陰陽叟單殘枝所能望其項背!

  只聽得鐵衣人「咦」地——聲,也不知心中想到什麼東西,大是奇怪,身子一轉,「刷」地一刀,反向奔自己胸前刺來的劍光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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