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倪匡 > 鐵衣大俠傳 | 上頁 下頁


  伍中年又覺絕對無法撇下這樣可愛的一個孩子一個人在這裡,但是這孩子來歷身世,俱皆莫名究竟,若是帶了他走,豈非這孩子身上一切糾葛,全都惹到了自己的身上?

  但是他隨即暗地裡罵了自己一聲:「怎麼生起這種念頭來了,莫非真那麼怕事,由得這孩子給人欺負麼?」

  其實,他根本不知道是否有人要欺負這個孩子,不過他為了極是好義,一想極自己竟然怕事時,便嚴厲地責備自己而已!

  當下和孩子對望了半晌,向前跨出了一步,向門外指了指,又指了指自己,那意思是問那孩子,是不是願意跟自己走。

  那孩子居然看懂了他的手勢,飛跑過來,一下子撲在伍中年的身上,「哇哇」大叫不已,那一撲的力量頗大,伍中年忙將他抱住,在他臉頰上親了親,道:「小淘氣,你可得聽話啊!」

  又將孩子放下,就在屋後挖了一個坑,將那個骨瘦如柴的人埋了,看著那件鐵衣,心小又猶豫起來,那柄血也似紅的寶刀,在陰陽雙劍尚未尋回之前,自然有用處,這件沉重的鐵衣,又怎麼處置好呢?

  想了一想,就在那瘦子旁邊,另挖了一個坑,將鐵衣埋了起來,用力將土踏平,又移了些草在上面,直到不露痕跡,才抱起孩子,懷了寶刀,走了出去。

  走出好幾裡地,便是鎮江城,可知自己傷後,還被人救過了江,才能到達茅屋之中,向渡船的船家問上一問,或許可知究竟,一逕來到江岸,等那專來往金山的渡船靠了岸一問,船家卻搖頭說不知道,並沒有人帶著傷者過江的事。

  伍中年固為已經歷了一連串不可思疑的事,本就沒對打聽出自己救命恩人一事存著什麼希望,七八天來,一直吃著乾糧,胃口不佳,便在江岸尋了一家酒樓,和那孩子兩人,對桌而坐,大魚大肉,吃了一頓,剛待會賬,店小二卻走了過來,道:「這位大爺,你的賬,已由那位會過了!」

  伍中年一怔,暗忖自己在鎮江中,只有仇家,並無熟人,是誰會代自己會賬?身材,衣著也很普通,和街上來來往往的任何一個人,都差不許多。

  伍中年心知事情一定有異,忙叫道:「這位朋友且住!」

  但店小二卻道:「大爺,那位爺說,他借了你兩件東西,是你心愛的,這些小意思,叫你不必向他道謝了!」

  伍中年一聽,暗暗一怔,心想「兩年東西」,是什麼東西,莫非指的是陰陽雙劍?

  這一個「借」字,也未免用得太輕鬆了,若然自已有陰陽雙劍在手,在金山頂上,怎會被那兩個賤婢逼得如此狼狽,以致星弟命喪長江?

  自從伍中星墮江之後,他無時無刻,不惦記著殺弟之仇,親眼看見兄弟墮扛舶慘狀,想要報仇,自然是人之常情。

  因此一伸手,將店小二推得踉蹌跌了開去,身子一側,右手一抄,便抱起了那孩子,大踏步向外趕去,怎知才走出幾步,忽見兩條大漢「刷」地站了起來,嚷道:「好小子,動手打人哇!」

  伍中年也懶得理會他們,直向前竄去,但是那兩人身法也甚是快疾,「叭叭」兩聲,中央翻了兩張桌子,趕了過來,寒光閃處,「錚」地聲響,兩柄又長又窄,晶光閃耀的單刀,已交叉架起,攔在伍中年的前面。

  伍中年心道:好哇,這是做成了的圈套,好讓那人從容逃走,也不去打量那兩個大漢是何等樣人,更不收步,「刷」地自懷中掣出那柄寶刀來,使了一招陰陽劍法中的「陽剛陰柔」,手腕翻處,一柄刀,竟幻出兩團血也似紅的光華,左虛右實,「鏘鏘」兩聲,已將攔住去路的兩柄單刀,削成四截,而人也在這一空隙之中,「刷」地一聲,直竄了出去,已來到酒樓門外。

  唯恐驚人耳目,一到門外,便收了寶刀,只聽得身後一聲驚呼,道:「血魔刃!」

  另一個聲音則道:「咦?不是說他是閩北陰陽派中人物麼?怎麼會手持血魔刃的?」

  提到了兩次「血魔刃」,每提到這三個字時,聲音中都充滿了恐怖之情。

  伍中年在門口一楞,心想這麼好的一柄寶刀,怎麼會有那麼邪門的一個名字?眼前行人熙攘,如何去找那人?

  不如回頭找那兩個大漢算賬,一回頭,只見兩個大漢擲了斷刀,左右分開,向旁逃了開去。

  伍中年認定了其中一個,飛身追上。

  兩人相距並不甚遠,雖然街上行人擁擠,伍中年手中還抱著一個孩子,但首尾銜接,不一會,便出了城,逕往郊外而去。

  伍中年在那大漢背後大叫道:「是見機的,立即停步,尚可饒你一命!」

  那大漢卻連頭也不回,奇的是那人身形魁梧,輕功卻極有造詣,竟不在伍中年之下,又追了一會,已然到了江邊。

  ▼第二章

  那一帶的江邊,既沒有房屋,亦不是渡頭,冷清清地,極是冷靜,伍中年見這人跑的時候,似乎並不是亂竄亂走,而是有一定的逃走目標,心中已經暗自提防,只當他要向什麼人多的地方,或是有幫手的地方逃去。

  一見來到這樣沒有一個人的地方,不由得一怔,同時也高興那人並無幫手,眼看可以將他擒到,在他口中葉,當可明白不少事情。

  兩人間的距離,也確是由遠而近,才到江邊時,兩人還相隔三四丈遠近,被伍中年一連三個起伏,向前越出老遠,已然趕近了一丈。

  再一想到將他追到之後,可能得知本門鎮山之寶,莫名其妙失去的陰陽雙劍的下落,更是足下加勁,飛也似地向前掠去。

  在江邊不過飛馳了裡許,已將要漸漸追上,伍中年正在高興,忽然聽得那大漢封住了遼闊的長江大叫道:「快來啊!快來啊!扎手的點子追來哩!」

  伍中年一怔,向江面一看,暗道:「見鬼麼,江面上連一艘小船都沒有,他大呼叫嚷做什麼?」

  足尖一點,一步竄過,右手向旁一揮,已將那柄寶刀掣在手中,喝道:「前無去路,你逃也是逃不了的,何不束手就擒,聽候發落?」

  那人突然停步,回過頭來,笑嘻嘻地道:「不知你要怎麼發落我?」

  態度鎮靜已極。

  伍中年向他仔細看,只見他臉面長,十足是一張馬臉,一點驚恐之色也無,和剛才沒命也似的逃跑,絕不相同,心中也不禁一凜,道:「朋友,盜我們陰陽雙劍的,可是你的同伴?此劍乃我……」

  才講到此處,突然「嗤」地一聲,對面江心中飛起了一溜藍焰,抬頭一看,不禁一呆,也不知是什麼時候,三個人足蹬木板,已然出現在江心,各展登萍渡水的絕技,在水面上如流星奔月般,向岸邊弛來,一個身量矮小的人跑在最前面,語音尖利,叫道:「何老七,別和那位朋友動手!」

  一個「手」字,尚在半空搖曳,那人便連人帶木板,「刷」地滑了上岸。

  伍中年見他身量雖矮,但是卻矮小精悍,眉宇之間,英氣勃勃,也不過三十上下年紀,上岸的身手,著實不凡,連忙向後一退。

  那人一上岸,向伍中年瞧了一眼,臉上神色微變,那何老七連忙迎了上去,兩人交頭接耳講了幾句,眼睛卻只是向伍中年手中那柄寶刀覷來。

  伍中年不知道他們葫蘆中賣的什麼藥,再看另外兩個人時,也已上了岸,這兩人已屆中年,但功力顯然不如剛才那個矮子,是以這時候才到。

  只見他們兩人向伍中年一望,失聲道:「咦?這廝怎麼手持血魔刃?我們還能請他去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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