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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三


  司徒本本又厲聲喝道:「這一對紫金神劍,可是你偷去的麼?」司徒仇好不容易轉過身來,面如土色,道:「不關我事,就算……不是我下手……也給藍施羅多偷走了!」

  司徒本本心中,怒到了極點,只聽得他暴雷也似,一聲怒喝,棄了手中的斷拐,五指如鉤,向司徒仇疾抓了下來,人離司徒仇尚有七八尺,司徒仇已覺得勁風撲面,幾乎閉過氣去。

  他自度難逃出司徒本本的毒手,雙目一閉,瞑目待死,眼看司徒本本的五指,已將抓到了他的胸前,但也就在此際,只見司徒本本的身側,突然一條人影,猶如鬼魅也似地一閃。

  等到司徒本本有所覺察,猛地轉過身來之際,紫虹陡生,只聽得司徒本本一聲怪叫,鮮血如泉噴出,他身子已經向下倒去!

  原來,那悄沒聲地掩向前來的,不是別人,正是藍施羅多!

  司徒本本在怒極之餘,一不留心,已被紫金神劍自腰際刺入,幾達尺許,饒是他武功精邃之極,也立時倒地不起。但是也因為他內力精邃,所以受傷雖如此之重,倒地之後,卻也並未立時死去,圓睜怪眼,仍是望定司徒仇,雙手在石臺上亂抓,「刷刷」有聲,腰際所流出的鮮血,迅即成為一大灘,使得他躺在血泊之中!

  司徒仇死裡逃生,松了一口氣。但是,他卻不敢和司徒本本的眼光相接觸,一偏頭,避開了司徒本本的目光。

  司徒本本大聲喘著氣,道:「仇兒……你……聽我說。」

  司徒仇向後退了幾步,道:「有什麼好說的?」他心中餘悸猶在,一時之間,竟想不起自己要向司徒本本詢問身世來。

  司徒本本又喘了一口氣,道:「仇兒,你……本是饒奇化……和謝蓮兩人的兒子!」

  司徒仇雖然早已知道,但是由司徒本本親口證實,卻又大不相同,只聽得他道:「那我如何會由你撫養成人的?」

  司徒本本道:「我……早年……經過點蒼,恰逢段翠產下了一雙胞胎,我順手抱走了一個,以作為日後要挾段翠之用,我抱走了嬰兒之後,隨即北上,卻恰遇仇人謝蓮,帶著你……在向北而行……我便跟在後面,直到關外……我才趁機將你換來……」

  沈覺非吸了一口氣,道:「那時我父母也在?」

  司徒本本的氣息,已漸漸微弱,聞言只是點了點頭,好一會兒,才又掙扎著道:「我本來,要將你撫養成人,令你不知父母是誰,又去害你父母,但……是等你長大,事情卻已生了變化……」

  沈覺非厲聲道:「你可知道因為你當年此舉,終於害了冷姑娘麼?」

  司徒本本恍若未聞,只是道:「我……養你成人……想不到……仍死在……你……手中!」他講到此處,雙目微閉!

  只見他眼中,竟然落下淚來!

  這可能是司徒本本一生之中,第一次流淚,但那也是他最後一次的流淚了!因為在他閉上了眼睛之後,他的身子,猛地抖動了一下,便自沒有氣息!

  司徒仇呆了一呆,四面看去。

  只見四面,已然沒有多少人在了!

  原來,上朝日峰來湊熱鬧的那些人,一見司徒本本倒地,心知不妙,紛紛奪路而走,頃刻之間,便走了個乾乾淨淨。

  如今,只有黑衣僧、侯銀鳳、董小梅、沈覺非、藍施羅多和他自己六個人在峰頂之上了。而司徒仇在四面一看間,所接觸到的,也都是十分冷然的目光。司徒仇身形一晃,下了石台。

  黑衣僧冷冷地道:「你走快些,慢一步,我便追上來了!」嚇得司徒仇怪叫一聲,疾掠而去!黑衣僧哈哈大笑,藍施羅多一伸手,將手中的紫金神劍,交還給了沈覺非。

  沈覺非握住了一對紫金神劍,呆了一呆,不由自主,向董小梅望了一眼。

  在那片刻之間,沈覺非想起了董小梅曾經說過的話來,董小梅曾經說,如果得了紫金神劍,那麼,她便和自己,一人一柄。董小梅的話,當然是劍和人一樣,成雙成對之意。所以,當沈覺非心中,想將那一對紫金神劍,全都交給董小梅之際,他心中便不禁猶豫了一下,唯恐董小梅心中傷心。

  但是董小梅卻反而像沒事人一樣,道:「沈大哥,那一對紫金神劍,可全是我的!」

  沈覺非一聽得董小梅如此說法,正求之不得,忙道:「自然!自然!」將一對紫金神劍,遞了過去。董小梅接了過來,忽然歎了一口氣,雙眼之中,不自由主落下淚來。

  沈覺非心中,也大是黯然!

  此時,司徒本本已死,二十年前的一段公案,也已弄明白,一切似乎都已十分圓滿了。但是,沈覺非卻永遠也不會覺得圓滿,因為冷雪走了,走向不知何處,走到他找不到的地方去了!

  沒有了冷雪,他心情怎能愉快?

  他茫然地站著,好一會兒,才聽得侯銀鳳道:「沈公子,我回點蒼去了!」沈覺非只是向她點了點頭,等她走出了丈許,才叫道:「侯姑娘,若是你見到冷姑娘,相煩你告訴她一聲,若是找不到她,那我……我……」

  他講到此處,語音哽咽,再也講不下去!

  侯銀鳳道:「你放心,若是碰到她時,我自然會對她說的。而且,我回到點蒼一拜父母墳後,也要天下遨遊,她是我的姊姊,我自然也會到處打探她的下落的。」沈覺非道:「但願能再見到她!」

  侯銀鳳呆呆地站了片刻,一個轉身,一俯身,在石台之上,拔出了那柄血也似紅的長劍來,道:「這柄劍我要來防身,它是我父親所造,我絕不會辱沒它的!」沈覺非忙道:「還有兩柄,侯姑娘也不妨取去。」侯銀鳳道:「你自己不要麼?我只要一柄便夠了,它也可以使我時時想起父親來!」

  侯銀鳳已經知道她真正的父親,並不是劍癡侯子青。但是她卻絕無意改姓,更在心中認侯子青為她的父親。因為侯子青待她如此之好,實是可與世上任何一個好父親相比的!

  沈覺非歎了一口氣,侯銀鳳向各人行了一禮,身形展動,便向山下掠去。

  侯銀鳳這一去,回到了點蒼之後,便遨遊五湖四海,仗著手中的寶劍,以及一身習自《九源清笈》中的武功,行俠仗義,不出一年,聲名大振,黑道上的魔頭,提起「侯銀鳳」三字,聞風遠避,侯銀鳳在江湖上走動之際,另有一番經過,但是不在本書範圍之內,就此表過不提。

  卻說侯銀鳳走後,董小梅便走到了沈覺非的面前,低聲叫道:「沈大哥。」沈覺非黯然道:「小梅!」

  董小梅抬起頭來,滿面淚痕,道:「沈大哥,自從在寒梅谷中相識,有多少時候了?」她一面說,一面淚水便沿著臉頰,淌了下來。

  沈覺非握住了她的手,道:「將近兩年了!」

  董小梅喃喃地道:「將近兩年了,我也不再應該小孩子脾氣了,應該懂事了……」她勉力一笑,道:「沈大哥,你可會時時記得我麼?」

  沈覺非也覺得心酸,一翻衣襟,露出了裡面的一件破衣來,道:「小梅,你看,這是你為我補的那件衣服,我一直穿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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