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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四


  冷雪到什麼地方去了呢?

  她在信上說「遠走天涯」,那她一定是懷著一顆極其痛苦的心靈,遠遠地避開了自己。如今,離她下山,少說也已有大半個時辰,就算知道她的去向,要追趕她也不是易事,更何況自己根本不知她向何處去,天涯茫茫,從何追尋?

  沈覺非一想及此,萬念倶灰,只覺得天旋地轉,眼前發黑,胸口一陣陣作痛,似乎口角有了一點鮮味,像是有鮮血湧出。但是沈覺非自己,卻也弄不清楚究竟是否在咯血,他身形打橫,踉蹌跌出了兩步,手伸處,勉強扶住了牆壁站定。

  他頭重腳輕之感,越來越甚,眼前在迸出了一陣金星之後,立即又變得黑漆無比,而在那時候,他也什麼知覺都沒有了……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沈覺非才又感到了胸口隱隱作痛,同時,他耳際像是聽到了有一個女子,正在嚶嚶曝泣。

  沈覺非想睜開眼來看個究竟,但是他卻只覺得全身軟綿綿地,竟一點力道也運不出來。

  他只是聽得一個人道:「他怎樣了?」

  那一句問話,聽在他的耳中,像是從極遠極遠的地方傳了過來一樣,但沈覺非心中,卻還依稀可以認出,那是黑衣僧的聲音。

  他心中想回答道:「我已醒過來了。」但是,他卻一個字也講不出來!

  接著,他又聽得董小梅道:「我……我不知道!」

  黑衣僧道:「小梅,你別哭了,師父說他服過懶龍逆麟,若是常人,心中受此打擊,必然鬱傷致死,難以救藥,他卻不打緊的。」

  董小梅一面哭,一面道:「你看,天都亮了,他……還沒有醒過來。」

  聽了兩人的交談,沈覺非的心中,便又明白了些。

  他記起自己是在讀了冷雪的留書之後,才眼前發黑,昏了過去的,其時正是午夜,如此說來,自己足足昏迷了小半夜的功夫了。

  他聽了黑衣僧的話,知道自己是無礙的。然而,他想起了冷雪來。冷雪心中的哀痛,只會在自己之上,而絕不會在自己之下,她這時候不知怎麼棒了?她忍受著那麼大的哀痛下朝日峰去,會不會一個失足,跌下萬丈峭壁去呢?

  沈覺非越想越覺可怖,猛地,他尖聲叫了起來!

  他出聲一叫,只聽得黑衣僧和董小梅兩人,同時「啊」的一聲。沈覺非在叫了一聲之後,勉力睜開眼來,陽光滿室,天色早已大明。

  黑衣僧和董小梅兩人,坐在床前,他自己則躺在床上,董小梅的眼都哭腫了,面上更滿是淚痕!

  沈覺非的眼光,緩緩移動,移到了桌面上。

  他想起昨晚曾順手將冷雪的那封信放在桌上的,他不願意讓董小梅看到那封信,所以想將信收了起來。但是,當他向桌面上望去之際,那封信卻已不在了。

  沈覺非心中一奇,但是繼而一想,或者是給風吹去了,也未可知,所以也不再尋找,口唇翕動,道:「小……梅,我……醒了。」

  他發出的聲音,十分微弱。

  然而,當他一睜開眼來之際,董小梅便已湊過身子來,所以她聽得十分清楚,只見她一面哭,一面笑,道:「你醒了,沈大哥,你醒了。」

  她一面說,一面眼淚又如斷線珍珠也似,落了下來,令得沈覺非的衣襟,也濕了一大片。

  沈覺非道:「我服過……懶龍逆麟……不礙事的,你別哭了。」

  董小梅道:「是,我……不哭了!」

  可是她說著,眼淚卻下得更急,像是她心中有著更傷心的事,不只因為看到沈覺非傷重而難過一樣,沈覺非勸了她好一會兒,她才漸漸止住了哭聲,但仍然抽噎不已。

  就在這時候,只聽得門口一人冷冷地道:「他醒過來了麼?」

  董小梅忙道:「師父,他醒了!」

  沈覺非這時,也已看到,門口站著一個頭大身矮的怪人,正是藍施羅多,腰際懸著自己借給他的五柄寶劍,走了進來。

  沈覺非道:「多承前輩關注。」

  藍施羅多「嗯」的一聲,雙手倏地揚起。

  當他雙手剛揚起之際,他人還在門口,可是,他身形已如輕煙也似,向前掠來,到了床前。只見他將雙手按在沈覺非的前後心。

  沈覺非只覺得一股暖氣,在「靈台」、「華蓋」兩穴交流,轉眼之間,便覺得身心舒泰。

  而藍施羅多也立即縮回手來,道:「今日午時是神劍門宣佈成立之時,到時必然有一場惡鬥,我不能損耗功力太多!」

  沈覺非試著運真氣,已覺可以運轉,他忙道:「我已經好多了!」他一面說,一面欠身坐了起來。

  藍施羅多向黑衣僧使了一個眼色,道:「你到門口站著,別讓人走近來。」黑衣僧答應一聲,便向門口走去,站在門口。

  藍施羅多目光灼灼,望定了沈覺非,道:「昨晚,你退去之後,曾在一旁窺視,是也不是?」

  董小梅一聽得師父問起這件事來,心中也不禁為之陡地一驚!因為昨晚在一旁窺視的,不只沈覺非一人,她也是有份的。

  只聽得沈覺非道:「是。」

  藍施羅多道:「那你曾看到我被司徒本本趕出來的情形了?」沈覺非不知道藍施羅多這樣問自己是什麼意思,小心地答道:「我只見牆倒後,似有人影一閃,也根本看不真切。」

  藍施羅多道:「以後,你又留了多久?」

  沈覺非道:「沒有多久,我就離去了。」

  他自始至終,未曾說出董小梅曾和他在一起。

  藍施羅多「嗯」的一聲,道:「那你自然也未曾看到自我以外,再有第二個人,走近司徒本本的住所了?」沈覺非一聽得藍施羅多這樣問法,心中不禁大是奇怪,心想除了你之外,誰還有那麼大膽?

  他忙答道:「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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