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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四


  沈覺非冷冷地道:「我早已知道,你喪心病狂,甘心認賊作父,就算和你說了身世,你也必然不信,如今我也無暇與你多說,只是有一句話要奉勸,剛才我和你說的一切,儘管在心中存疑,切不可給你義父知道,要不然,你雖然甘心為倀,他既知你已知身世,也未必敢要你!那你就十分危險了!」沈覺非這次,話一講完,便立即倒射而出!

  他倒射出了兩三丈後,才淩空一個轉身,又向前滑出了兩丈許,方始落地,落地之後,一口氣掠出了大半裡,才回頭一看。

  當他回頭看時,只見司徒仇,仍然是呆呆地站在當地。沈覺非心知,就算司徒仇完全不相信自己的話,他也免不了要將這一番話,好好地思索一下。

  沈覺非不再理會司徒仇,只是向茅屋飛掠而去。

  正如沈覺非所料,司徒仇對於沈覺非的話,根本不願意相信。但是,他卻又不能不翻來覆去地想著沈覺非所說的一切。

  漸漸地,他覺得沈覺非所說的一切,並不是沒有可能的事。司徒本本失去那兩條大腿,便是因為中了謝蓮的一掌之故。

  而司徒本本將謝蓮的兒子擄了來,這個孩子就是自己,這不是有可能之事麼?

  司徒仇一想到此處,不由得打了一個寒戰。

  他心中暗忖:難道這便是司徒本本,一直不肯將自己的身世講出來的原因?

  他正在發呆間,只聽得不遠處,傳來「錚錚」兩聲響。

  那兩聲響,幾乎是接連傳入耳中的,但是第二下響,卻比第一下響近了許多,由此可見來人身法之快。司徒仇立即知道,那是司徒本本來了。

  他心中猛地一驚,連忙定神迎了上去。果然見到人影一閃,司徒本本疾如輕煙,向前掠到,道:「人到得如何了?」

  司徒仇躬身道:「武林中略有頭臉的人,幾乎都到了。」

  司徒本本道:「正派中那些人呢?」

  司徒仇道:「雁蕩、峨眉、武當、昆侖、少林、崆峒、五台等派,均未曾有人來——」司徒仇的話未曾說完,司徒本本已自大怒,道:「這叫什麼有頭臉的人,全都來了?」

  若是換了平日,司徒仇被司徒本本這樣叱上一句,一定當做家常便飯,絲毫也不會放在心上的。但是,自從他聽了沈覺非有關他身世的話後,他心中對司徒本本,已起了一種異樣的感覺,這時,一聽得司徒本本這樣無理地責叱自己,竟覺得十分反感。

  可是他卻是一個十分深沉的人,表面上,卻是一點不露聲色。

  當下,他只是低著頭,道:「是,還有兩日,焉知他們不會及時趕到?」

  司徒本本目中,凶光四射,「哼」的一聲,道:「不怕他們不到,他們不來,我就不會找上門去麼?」司徒仇又道:「是!」

  他口中雖然在說著「是」字,但是他心中卻在想,難道當年,在我母親一不,在謝蓮手中將我換了來的,真是司徒本本。

  司徒仇還有點不願相信沈覺非的話,所以在一想及「我的母親」四字之際,便立即代以「謝蓮」,可是,那無非是他自欺之舉。

  因為,他既然會這樣想,那自然是已經被沈覺非說動了!

  他想了一想,道:「義父,有一件事,十分可笑。」

  司徒本本聽得正派中的高手,一個未到,心中發怒,餘怒未熄。他一聽得司徒仇如此說法,便寒著怪臉,道:「什麼事可笑?」

  司徒仇道:「有人說知我的身世。」

  司徒仇為人深沉,他早已編就了一套話,來試試司徒本本的反應。

  這時候,他才講了一句,司徒本本面色便自一變,道:「什麼人,他講了些什麼?」

  司徒仇心中,更增了幾分疑惑!

  他心中暗忖,若不是自己在明白了自己的身世之後,會和你採取敵對的態度,你又何必如此緊張?他一面想,一面笑道:「那是一個無名小卒,他說我是東海四十七島中一個什麼洪島主的兒子。」

  那是司徒仇故意如此說的。司徒本本面色稍霽,道:「別聽人胡說。」司徒仇趁機道:「義父,那麼我——」他話未曾講完,司徒本本已經一揮手,道:「不必多問了,我絕不會與你說的。」他頓了一頓,又緩緩地道:「仇兒,你自小便和我在一齊,我們在那個山洞之中,度過了如此悠長的光陰,我與你,事實上已如同親父子一樣,你何必念念不忘自己的身世?」

  司徒本本的這幾句話,講得極其真摯。

  那可以說是司徒本本有生以來,第一次對人真心誠意地說話。

  因為,他自小將司徒仇養大,不管他當日,扶養司徒仇有什麼惡毒的目的,但當司徒仇在他身邊,漸漸長大之際,這個兇狠已極的人,對自己親自撫養長大的孩子,卻也不可避免地產生了感情。所以,這時候他才會說出這樣真摯的話來。但是,司徒仇心中卻在暗罵他做作!

  如果司徒仇未曾聽到沈覺非的話過,那時一定感激零涕,絕不再提自己的身世了。

  但這時候,他卻已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一切便大大不相同,司徒本本一生之中,唯一一次真心話,就這樣被司徒仇當成了耳邊風。

  然而,司徒仇還是十分順從地道:「是。」

  司徒本本道:「我費盡心機,開創神劍門,立萬世基業,也是為了可以傳給你!」

  司徒仇道:「多謝義父。」司徒本本一笑,道:「別多說了,我們上巫山去吧

  他們兩人,從表面看來,還是和以前一樣,然而,沈覺非的話,已經起了作用,他們兩人的關係,和以前不同了!

  如今卻說侯銀鳳,在沈覺非離開了之後,便一直注視著冷雪。

  她先為冷雪,抹去了口邊的血潰,然後,又在床沿上坐了下來。她只見冷雪在喝了鮮血之後的半個時辰內,口唇翕動,像是還想講些什麼話,而無力講出來一樣。

  侯銀鳳則低聲道:「無論有什麼話,等你傷體痊癒了再說吧!」

  冷雪聽了之後,便閉上了眼睛。

  侯銀鳳看了她一會兒,只見她像是睡了過去。

  可是,冷雪的面色,卻仍是十分蒼白,她探了探冷雪的鼻息,也是十分微弱。

  若是換了別人,這時候,一定會懷疑自沈覺非體內取出的鮮血,是不是真的有用了。但是冷雪如今,未見起色的情形,侯銀鳳卻不以為意。

  因為侯銀鳳已將《九源清笈》得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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