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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三


  黑衣僧人一笑,道:「倒像是洒家在練功房中,對著木頭人在練功!」

  黑衣僧人此言,分明是在譏諷董路只求自保,而不出手攻擊!

  董路乃是脾氣何等僵硬之人,一聽之下,心中不禁勃然大怒!

  可是,他心中立即又想到,對方的目的,就是在於要將自己激怒,若是自己真氣略浮,他便有機可趁,卻是不能上當!

  因此,他仍是站在原地,叉手不離方寸,冷冷地道:「大師何必心急?西天路遠,卓上路片刻,也無濟於事的!」

  黑衣僧人「哈哈」一笑,道:「洒家不守清規,陰司路上,還求閣下接引!」

  他一個「引」字才出口,突然一足支地,身子滴溜溜地轉了起來。他那一轉,快到了極點,片刻之間,他整個人,看來就像是一條黑色的柱子一樣!董路不知道他又要出什麼花樣,仍是凝立不動,黑衣僧轉了三四十轉,身子一斜,他身形雖斜,但是人還在轉動,就在一斜之間,足尖一點,整個人,向董路暴射而來!

  而在暴射出去之際,他向外「呼」地拍出了一掌!

  由於他的身子,正在迅疾無比地旋轉,那一掌拍出,掌也迅速地隨之轉動,以至看來,掌影幻成了一個大圓圈,向董路罩下!

  董路見這一掌的來勢,如此之奇,何掌是虛,何掌是實,簡直難以分得清楚,心中更是不敢大意,身形一矮,一掌翻起,便待迎了上去!

  也就在此際,黑衣僧那一圈掌影,卻又陡地斂去。

  掌影一斂,雖然身在半空,卻也立即停止了旋轉,一頭向董路胸際撞來!董路一見黑衣僧如此打法,心中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將剛才待要拍出的那一掌,勢子一收,貼於胸前,眼看黑衣僧一頭撞到,手掌向前一伸,一掌便向黑衣僧頭頂拍出!

  那一掌,去勢極快,而且,黑衣僧疾撞而到,兩個勢子一合,顯得更快。董路內家罡氣,貫於掌心,心想你就算練有「油錘貫頂」之類的頂上功夫,我這一掌拍下去,連石頭也可拍個粉碎,何況是人頭?

  因此,董路只當取勝便在這一招之間了!可是,就在那電光石火之間,眼看那一掌,可以齊齊正正地拍在黑衣僧的光頭之上,忽然聽得那光頭僧「哈」的一笑,緊接著「錚錚」兩聲,董路只覺得寒風颯然,精光耀目,黑衣僧雖是低著頭一頭撞來,但是雙手,卻揚得比頭還高。

  急切之間,也看不清他手中兩件,是什麼兵刃,左手的一件向他的手掌切到,另一件,一彎之後,直刺頸際!變生俄頃,董路大吃一驚!

  本來,那一掌拍下去,足可以將黑衣僧的頭蓋拍碎的。

  但如今,在他的手掌,和黑衣僧的頭頂之間,已多了一件兵刃。

  他那一掌,若是再不顧一切地拍下去的話,未拍中黑衣僧的頭頂,便要碰在兵刃之上,只怕要將手掌,剖為兩半!

  若是武功稍差的人,遇上了這樣的情形,實是萬難逃得過去!

  但董路究竟一生闖蕩江湖,又將內家罡氣練成的一等一高手,覺出不妙,臨危不亂,硬生生地一收掌,中指疾彈而出!

  在一指彈出之際,身形立即後退!

  只聽得「錚」的一聲響,彈中了那件兵刃,也就在那電光石火的一瞬間,董路覺得頭頸上和彈出的中指上,同時一涼!

  董路心中的這一驚,更是非同小可,一提真氣,就著退出之勢,身形斜斜地向上拔起。

  他在一覺出頸間和指上,同時一涼之際,已知自己負了傷!

  頸間的一涼,自然是被對方的兵刃,劃了一下,而指上那一涼,則一定是一指,彈中了對方兵刃的鋒口之處,說不定,中指已被削去了半截!

  所以,他才要立即向上拔起,以求得一個喘息之機,來看看自己的傷勢如何和看清黑衣僧手中,究竟是什麼兵刃,以求應付之策,故而他那一拔,足足拔起有三丈高下!但是,他才一拔在半空,電光石火之間,只來得及看清,自己右手,已滿是鮮血,尚未及伸手去摸頸際傷痕,更不要說看清對方所使,是何等樣的兵刃之間,黑衣僧一聲怪叫,如影附形,也跟著拔起!

  黑衣僧那一拔,也足有三丈高下!

  兩人拔起,雖有先後之分,但其間相差的時間,間不容髮,而且,各自身形,疾如流星,在半空之中,竟是面面相對。

  黑衣僧雙臂一振,手中兵刃,又已向董路攻到!

  董路這時,已受了傷,那乃是他成名以前,從未遇到過的事,心中已動了真怒,一見眼前,重又精光連閃,猛地真氣再提,身形又向上拔高了半尺!

  在他身形拔高半尺之際,胸口處,又傳來兩陣劇痛,血光崩現,這一下,受傷更重!

  但是,他拼出受傷,身子卻已在黑衣僧之上半尺,他身材又比黑衣僧高大,就在他胸前鮮血迸濺之際,雙臂揚起,連掌帶衣袖,一齊向下,猛地壓下!

  刹時之間,只聽得怪風大作,黑衣僧人的身子,如半空落石,被董路的無比內家罡氣,壓得向下疾沉而下,迅即落在石台之上,由於下降之勢實在太快,黑衣僧想要變幻身法,都在所不能,竟是直上直下地向下面跌了下來。

  那一壓,乃是冷面閻王董路,畢生功力所聚,實是非同小可!

  他落到了石臺上,剛想變換身法之際,卻已然不及,就在他足心和石檯面一接觸之際,氣勁一沖,只聽得「喀」、「喀」兩聲巨響,舉場可聞,他兩條腿骨,已經斷折,人也跌倒在地!

  而直到黑衣僧跌倒在地,董路才落了下來。

  只見董路右手、胸襟、頸間,滿是血污。

  但董路在下落之際,已經看過,中指果然被齊指甲削去了一截,頸際的傷痕極淺,胸前的兩道傷痕,卻深達三分,若是再深些,只怕便是開膛破腹之禍!

  董路一落下來,也不理會自己的傷口如何,身形一晃,便來到了黑衣僧的身邊,「刷」的一腿,便自踢出。同時,他也看清,黑衣僧手中所持的兵刃,乃是兩柄精光閃閃的匕首。

  黑衣僧雙腿腿骨,一齊斷折,坐倒在地,一見董路一腳踢到,右手匕首,在地上一點,整個人就憑這一柄匕首,作為支撐,倒立了起來,左手匕首,卻向董路的腳上劃到。

  董路一見黑衣僧到了這等地步,還想傷人,心中更是暴怒,腿勢一收,身形一矮,雙袖貫足了內家裡氣,又一齊向前拂出!

  只聽得「鏘」的一聲響,黑衣僧用以支撐身子的匕首,在石檯面上,疾劃而過,火星四濺,石屑亂飛,非但被董路一拂之力,拂下臺去,重重地跌在台下,而且,董路心中怒極,在衣袖拂出之際,袖角拂向他的雙目。

  衣袖袖角,本來雖是軟物,但是被董路內家罡氣貫足,卻無異利劍,黑衣僧人未能避開,落下石台,人人見他雙目緊閉,眼中流出兩道血水,分明雙目也已盲去!

  而黑衣僧人,當真強項之極,重重地摔倒在地,雙目已盲,雙腿已斷,若是換了尋常人,早已痛昏了過去,要不也得在地上,亂滾亂嚎。但黑衣僧人卻立即手在地上一按,坐在地上,「哈哈」怪笑,道:「董閻王,下的好毒手啊!」

  他笑聲和語音,盡皆淒厲|極,令人不寒而慄!

  冷面閻王董路,餘怒未息,一聲暴喝,道:「自己學藝不精,怨得誰來?」黑衣僧人胸脯起伏,似還想說話,但是剛才,勝了奇智禪師的那蒙面人,卻已疾掠而至,來到了黑衣僧的身旁。

  蒙面人一到了黑衣僧的身旁,手伸處,以快疾已極的身形,點了黑衣僧身上,七處要穴,回過頭來,向著石台,道:「董朋友,這位大師,斷腿之後,已落敗地,閣下還要取他雙目,下手未免太狠了些?」

  董路冷笑一聲,道:「你如不服,反正我們要動手,就是現在如何?」

  蒙面人目光灼灼,望著董路。

  董路胸前,傷勢本重,而且,他在受傷之後,又接連兩次,以全身功力,發出內家罡氣,傷口又裂得深了些,鮮血汨汨,全身直沾滿了鮮血,幾乎成了一個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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