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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七


  沈覺非歎了一口氣,他要說的話,已經全被冷雪,擋了回來,實是令得他無話可說,又馳出了兩三裡,沈覺非又道:「冷姑娘,但是當時的情形,究竟如何,她還未曾說過,不讓她說一說,似乎不公平?」

  冷雪哼地一聲,道:「那就讓她說一說也好!」一伸手,解開了侯銀鳳的穴道,道:「你聽到了沒有?」沈覺非道:「侯姑娘,你不妨將當時的情形,詳細說說!」侯銀鳳轉過頭去,道:「有什麼好說的?天魂上人是我殺的,侯子青是我殺的,我媽也是……我殺的,紫金神劍,是我取了,這就是了,你們心中,還不滿足麼?」

  沈覺非心中,難過之極,道:「侯姑娘,我們絕無羅織罪名之意,你要明白。」

  侯銀鳳道:「我什麼都明白,不明白的,就是為什麼你竟將殺母之仇,看得這樣淡!」

  侯銀鳳的那一句,直如一柄利刃一樣,投入沈覺非的心中!

  沈覺非心中,一陣絞痛,暗道:「銀鳳,你未免太不知我的心了,如果我將殺母之仇看得淡,如何會忍心不和冷雪談情說愛,而將一腔真情,移到了你的身上來?冷雪殺我母親,那是不明情由之故,這件事,已令得她終生痛苦,實是較死尤甚,我又怎忍心再去殺她?」

  ▼第四十七回 義薄雲天

  他心中長歎,口中卻一句話也講不出來。呆了好半晌,才道:「那麼,是誰將你鎖在那山洞之中的呢?」

  侯銀鳳冷冷地道:「自然也是像你們一樣的英雄俠士了!」

  冷雪心中大怒,一伸手,又封了侯銀鳳的穴道,沈覺非知道,就算事情有曲折的話,一定是連侯銀鳳自己,也說不明白,否則,她明知自己將有什麼樣的遭遇,焉有不為自己剖白之理?

  沈覺非一想及此,已有設法將侯銀鳳放走之意。可是一時之間,他卻又想不出什麼法子來。

  兩人默默地向前走著,到了天色濃黑時分,已經進了巫山。

  冷雪心急,連夜向朝日峰趕去。

  趕了一夜,到了第二天天色微明之際,朝日峰已然在望。

  兩人正在加快腳步,向朝日峰趕去之際,突然看到前面不遠處,有一個人,從一塊大石後面,探出頭來,向他們鬼鬼祟祟地望了幾眼,又立即一個轉身,向前面疾掠而出。

  那人的臉面,冷雪和沈覺非兩人,皆未曾看清楚,但是他的背影,看來卻頗是熟悉,只不過一時間,想不起是什麼人來。

  兩人見那人掠遠,也不去追趕。

  沒有多久,他們已來到了峰腳下,向朝日峰上攀緣而上。

  到了半山腰間,沈覺非覺得十分疲倦,他剛要叫冷雪,停下來休息一下之際,突然看到,一個人自上而下,如怪鳥也似,疾掠而下!

  那人來勢之疾,實是難以形容,看情形,正是向他們兩人撲來!

  朝曰峰本就極其陡峭,一路上峰,可供立足之處,都是背臨懸崖,形勢極險,那人向下疾撲而至,沈覺非和冷雪兩人,都嚇了一跳!

  急切之間,兩人都未曾看清那人,究竟是何等樣人。

  冷雪見機,右腿一揚,「砰」的一聲,將一塊十來斤重的石頭,向上踢了起來,石塊帶著「呼呼」風聲,向那人迎了上去。

  那人身形一側,來勢稍阻,又向下滑了丈許,便已站定。

  那人才一站定,冷雪和沈覺非兩人,心中不由得大吃一驚!

  只見那人一身紫衣,頭上帶著紫色的人皮面具,正是前天曾經相遇的那個紫衣人!

  冷雪未曾想到,在這裡會和那紫衣人相遇,她連忙又後退了一步,低聲道:「沈公子,你快上山去,向賴大俠董閻王說知此事,要他們下山來,將侯銀鳳帶上山去,我在這裡應付他,快……快!」

  她一面說,一面右臂一振,已將侯銀鳳振出了丈許,落在一塊岩石之上。那一塊岩石,不過五六尺見方,下臨懸崖,侯銀鳳只要略一動彈,便有粉身碎骨之禍!沈覺非心中,還在猶豫不定,只見那紫衣人一見侯銀鳳落到了那塊大石之上,足尖點處,也跟了過去,身法極快,晃眼之間,也在那塊石上站定!

  他一站定之後,右手一揮,只聽得一聲龍吟,紫虹陡展,緊接著,便是「錚錚錚錚」幾聲響,紫光繚繞,侯銀鳳身上的鐵鍊,已斷成寸寸!

  那人一伸足,足尖在侯銀鳳的肩頭上,踢了一下,又已將侯銀鳳的穴道解開!

  那人的動作,快疾之極,躍身、拔劍、斷練、解穴,幾個動作,一氣呵成,如行雲流水,一切只不過是電光石火間,一眨眼的事!

  那人一將侯銀鳳的穴道解開,侯銀鳳便扶著石角,坐了起來。

  那人沉聲道:「別亂動!」一個轉身,已經面對冷雪和沈覺非兩人!

  冷雪雙眼,緊緊地盯住了那人,道:「沈公子,你還不走?」

  沈覺非道:「冷姑娘,你一人豈是他的對手?」

  只聽得侯銀鳳一聲冷笑,道:「好恩愛啊!」

  沈覺非叫道:「侯姑娘,我……我……」他本來想說,我何嘗不關心你,但是他的目光,一和侯銀鳳充滿了怨毒的目光相接觸,要說的話,便再也說不下去!

  那紫衣人一躍向前,一言不發,手中紫金神劍「嗤」的一聲,一道紫紅,已經向冷雪當胸刺到。冷雪所立的地方,實是絕無退路,她在百忙之中,回頭一看,只見身後的懸崖之上,有幾條極粗的山藤,她不等劍到,身子一側,左臂一圈,已將沈覺非攔腰圈住,緊接著,身子一仰,竟向懸崖躍去!

  她一躍出了懸崖,右手伸住,握住了一條山藤,手略略一松,順著山藤,疾滑而下,滑下了七八丈,只見紫衣人已經趕到,手中紫金神劍一閃,便向山藤削來,冷雪雙足在峭壁之上,用力一點,整個人,向外疾蕩起了兩丈高下就在此際,紫光一閃,山藤已斷,冷雪和沈覺非的身子,向下一沉,冷雪手揮處,將七八丈長的山藤,揮了起來,「叭」的一聲,纏在打橫生出的一株松樹之上。

  山藤一纏住了松樹,下墜之勢,已被止住。

  冷雪向下一看,手一松,身子已落在一塊岩石之上,她一踏實地,連忙將沈覺非放了下來,道:「我們快轉過山峰去!」

  沈覺非心知那人紫金神劍在手,自己和冷雪兩人,萬萬不是他的敵手。而那人既然一上來就救侯銀鳳,可知和侯銀鳳必有極深的淵源,而今侯銀鳳對自己的怨毒之深,可以說無以復加,說也說不明白,再要不走,絕無幸理!

  因此,他一聽得冷雪吩咐,便手足齊用,向前疾掠而出!

  冷雪緊緊地跟在他的後面,兩人在片刻間,便轉過了一塊大岩石,見到有一條石縫,便一起躲了進去,冷雪順手撕過了一大蓬藤蔓,遮住了石縫。

  只見那紫衣人,立即追了過來,掠過了石縫,向前竄去。

  同時,聽得侯銀鳳叫道:「快……上來吧!」

  冷雪低聲道:「那人是侯銀鳳的同黨!」

  沈覺非點了點頭,兩人躲了片刻,未見那紫衣人再回來,冷雪大著膽子,走出石縫,抬頭向上看去,只見四周圍靜悄悄的,已無人影。

  冷雪探進頭來,道:「走!」

  沈覺非見侯銀鳳被人救去,心中也不知是憂是喜,呆了半晌,道:「那我們上峰去罷!」冷雪歎了一口氣,道:「沈公子,這一下,毒龍入海,我害了你了!」沈覺非苦笑道:「冷姑娘,你千萬不要這樣說,我反正是將死之人,早已不在乎了,倒是你,以後要多多小心!」

  冷雪一聽沈覺非的話,嫣然一笑,道:「沈公子,你終於信我了?」

  沈覺非見她,只不過自己信了的話,她已是如此高興,如果自己和她,情愛不渝的話,她一定更不知如何快樂。可是,自己和她之間,卻又偏偏有著殺母之仇!謝蓮一時的誤認,冷雪的誤殺,對於冷雪而言,實是接受了一個永世難以擺脫的、極其痛苦的懲罰!

  沈覺非歎了一口氣,道:「我們……也該上朝日峰去了?」

  冷雪點了點頭,道:「沈公子,我將你送上朝日峰之後,我便要離去了。」沈覺非黯然不語,冷雪忽又問道:「沈公子,你對於我的身世,可知道什麼?」

  沈覺非道:「當我和外公,賴大俠,董姑娘,向段翠提起你的時候,看段翠的面色,也確是知道她還有一個女兒,自幼失散。」

  冷雪道:「就是這一點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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