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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〇


  董小梅心中,急到了極點,想要為自己分辯幾句,但是一時之間,又不知道說什麼話才好,肩頭上劇痛陣陣,刹時之間,只覺得眼前發黑,一個字也未曾講出,便自昏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董小梅才悠悠地醒了過來,只覺得左肩之上的疼痛,已然不再存在,反倒有一股清涼舒服的感覺。

  她定睛一看,只見自己,仍然是在這間石屋之中,但是皓首神龍謝音,卻已然不知去向。而自己的左肩上,則紮上了幾條白布,顯然已被人上了傷藥。

  董小梅籲了一口氣,站了起來,又一眼瞥見,自己的寒鐵索,正放在一張石桌之上。

  董小梅不知道在自己昏了過去之後,曾經發生過一些什麼事,她在石桌附近,坐了下來。剛一坐下,沒有多久,便見皓首神龍謝音,高大已極的身軀,大踏步地走了進來!

  董小梅一見謝音,心中大是駭然,連忙向後,移了移身子。

  看謝音時,只見他仍然是滿面怒容,才一走進,便向石桌之上的寒鐵索一指,道:「這是冷面閻王董路仗以成名的兵刃,如何會在你的腰際?」

  董小梅吸了一口氣,道:「那是他……給我的!」謝音厲聲道:「你是他的什麼人?」

  董小梅被謝音的語氣,震得耳際,嗡嗡作響,好一會兒,才定了定神,道:「我是他的女兒!」

  謝音「哼」的一聲,道:「冷面閻王與我,並無過節,你來害我,是受了什麼人指使?」

  董小梅見皓首神龍,一口咬定,自己是前來害他的,急得淚水直流,道:「我……是上天柱峰來找人,不是來害你的!」

  皓首神龍謝音面色倏地一沉,蒲扇也似的手掌,突然一翻,「叭」的一聲,已然重重地擊在那張石桌之上!在他的手掌,和桌面接觸之際,除了「砰」的一聲之外,整個石屋,都為之震動一下!

  董小梅偷眼看去,心中更是嚇了老大一跳!

  謝音的手掌,雖然仍按在桌面上,但是他的手掌,竟陷入了桌面三分!需知要以一掌之力,將那厚達半尺的石桌桌面,擊得碎裂,固然,那一股陽剛之力,也已然是極不容易之事,但是像謝音那樣,一掌擊下,桌面之上,一條裂痕都沒有,他手掌卻微微陷入了石內,則已然是達到了陰陽互濟,剛柔並生的絕頂境界,不要說眼見,連聽也未曾聽人說過!

  董小梅張口結舌,無以為對問,謝音又已然道:「念在你年幼無知,只要你將背後指使你前來的是誰,他如今在何處,說了出來,我還可以饒你一死,若是你不說時,莫怪我心狠!」

  董小梅呆了半晌,哭道:「謝老爺子,我確是前來找人的,你要下手打死我,我……也只是……這一句話,別無他言!」

  謝音雙目之中,神光四射,望得董小梅全身,微微發顫。

  好一會兒,才又聽得他道:「那你一見面,便將那玉玦給我,是何意思?」董小梅此際,也已然有一點知道,蹊蹺是出在那塊玉玦之上。聞言忙道:「那是我找不到天柱峰在何處之際,一個年輕人給我的,他說當老爺子你見到了那塊玉玦之後,便肯幫我的忙了!」

  謝音「哼」的一聲,道:「當時你沒有未曾細看一看麼?」

  董小梅搖頭道:「沒有!」

  謝音左手一伸,將那塊已然被他,捏成了兩半的玉玦,「叭」地放在桌上,道:「你自己看!」董小梅俯首一看時,也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只見那玉玦之上,刻著一個大烏龜,在龜背之上,還鐫著兩行字,道:「謝音老王八,皓首綠背,遺臭萬年!」

  董小梅手指簌簌發抖,想去碰那玉玦,怎知那手指才一觸及那玉玦間,玉塊竟然應手成粉,敢情剛才謝音在將之放在桌面上的時候,已然運絕頂功力,將玉塊震成了粉末!

  董小梅不敢抬起頭來,只是道:「我……確是不知玉上有字刻著!」

  謝音的語氣,顯得略為平和了些,道:「我也想董路之女,不至如此下流,那給你玉玦的人,存心騙你,他心知我脾氣暴烈,一見那兩行字,定然暴怒,會將玉玦捏碎。而他則早在玉內,鑽了一個空隙,藏上了奇毒無比的毒液,想來害我,若不是我見機,此際只怕已然死在你手中了!」

  董小梅呆住了做聲不得,謝音又問道:「那給你玉玦的是誰?」

  董小梅對司徒仇,本來印象甚好,但經此一來,她想起司徒仇竟以如此卑劣的手段,嫁禍自己,心中也不禁憤慨之極,道:「那是一個名喚司徒仇的年輕人。」謝音將司徒仇三字,念了幾遍,「哼」的一聲,道:「只怕他也是受人利用!」話一說完,小指一挑,將寒鐵索挑了起來,道:「你肩骨我已經接上,兩日之內,便可痊癒,快下天柱峰去吧!」

  董小梅接過了寒鐵索,向外走去,來到了門口,她心中不禁一陣難過!在她未曾上天柱峰之際,她心中實是充滿了希望。不但希望自己能以找到沈覺非,而且希望可以拜謝音為師!可是如今,一切全都完了!

  她在門口,略停了一停,又轉過身來,怯生生地道:「謝老爺子——」謝音喝道:「你還不走,在此作甚?」

  董小梅鼓起勇氣,道:「謝老爺子,你確實未見有一個白衫女子,叫作冷雪的麼?」

  謝音道:「天柱峰上,只有我們兩父女隱居,並無他人,你快走吧!」董小梅歎了一口氣,無可奈何,只得走了出去,沒有多久,便已然下了天柱峰。

  此際,董小梅的心中,實在是悵然之極,她無精打采地慢慢走著,不一會兒,便來到了一條小溪的旁邊,她在一塊石上,坐了下來。

  那溪水的兩岸,開著不少色作嬌黃的野花,一陣風過,將花瓣吹落在溪水之中,順著小溪,慢慢地淌了下來,更撩起董小梅的無限情思,她望著溪水,像是在溪水之中,看到了沈覺非的身影。可是一刹那間,遊魚喋喋,激起了一個個的漣漪,沈覺非的身影,又破碎了,不見了!

  董小梅站了起來,喃喃自語,道:「不論天涯海角,只要我有一口氣在,沈公子,我總要回到你的身——」她下面一個「邊」字,尚未出口,陡然之間,只聽得不遠處,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道:「前輩,我已然說過許多次了!」

  董小梅一聽得那聲音,不禁全身,盡皆為之震動了一下!

  那正是沈覺非的聲音!

  刹那間,董小梅甚至認為,那是自己因為思念過甚而產生的錯覺!可是她立即便扭正了自己這一個想法,因為除了沈覺非的聲音之外,還有第二個聲音,那是一個女子的聲音,董小梅也曾聽到過的,就是那個雙眼已盲的謝音的女兒所發!

  只聽得她的聲音之中,充滿了幽怨、仁慈,道:「孩子,我也不來怪你,十八年前,你還是剛出世的嬰兒,知道什麼?」接著,又聽得沈覺非長歎了一聲,道:「你總是說不明白,唉!」

  董小梅此際,已然再無疑問,沈覺非就在不遠處,她連忙循聲,向前走去,沿著小溪,拐了一個彎,眼前便是一個小小的山林。

  董小梅躍過了小溪,來到了山林之外,隱身在一株樹後,向前看時,只見在一塊大青石上,一個頭髮灰白的中年婦女,盤腿而坐,雙手正緊緊地握住了沈覺非的雙臂,面上的神情,十分複雜而難以捉摸。

  沈覺非的面色,雖然還顯得十分蒼白,但是精神卻很好。可知那怪醫姚九霄,當真有起死回生之能!只聽得沈覺非道:「前輩,十八年之前的事,是你自己弄錯了的!」

  那中年婦女已然看不見東西的眼眶之中,又滴下了兩滴淚來。

  她微微地仰起了頭,望著沈覺非,面上的表情,是那樣地熱切,可以說,她如果能夠望上沈覺非一眼的話,死也甘心!

  只聽得她道:「孩子,我怎會弄錯?那一年,我帶著你,遠走關外,你那沒良心的父親,棄我們母子於不顧,在一個大雪紛飛之日,在小客店中,你被騰天金較沈雄夫婦,以一個小女孩換走,若不是你外公湊巧趕到,只怕我也不至於和你分別了十八載!」

  那中年婦女講到此處,語音已然漸漸地哽咽起來,沈覺非面上的神色,卻顯得極不耐煩。

  只聽得那中年婦女又道:「孩子,你可知道你媽的雙眼,是怎麼會不能見物的麼?就是……因為思念你……而哭瞎的!孩子,天可憐見,咱們重又相會了,你……別再叫媽傷心了吧!」

  沈覺非歎了一口氣,道:「前輩,我已然講得唇焦舌敝,你仍然不信,你不妨問一問冷姑娘,她也因為誤會,而害了我的母親,你問一問她,便可以知道,你完全弄錯了!」

  那中年婦女,呆了一呆,側頭深思了片刻,道:「她已然和我說過了!」沈覺非松了一口氣,道:「那就是了,你快讓我離開去吧!」

  那中年婦女突然尖聲叫道:「不!我不信!你們兩人的話,我全不信!我沒有弄錯,我雙目雖盲,十八年前的事,我猶歷歷在目,怎會弄錯?孩子,你叫我一聲,叫我一聲!」

  那中年婦女,講到後來,簡直是在撕心裂肺地呼叫,聲音驚心動魄,淩厲到了極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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