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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董小梅道:「那你呢?」谷守昆道:「我自會設法逃走的,小梅,你我總是忘年之交,這件事我托你了,在未得到我確實死訊之前,你可答應我,不將盒子打開?」

  董小梅道:「好。」谷守昆歎了一口氣,道:「小梅,如果你得到了我確實的死訊,那只盒子,我就遺給你了,盒中所藏,乃是一幅圖畫,如果參透了上面所畫的是什麼意思,便可得到那天下武匯的副本,《九原清笈》,那實是學武之人,夢寐以求之事,小梅,在我未死之前,你卻不能動!」

  董小梅冷冷地道:「谷公公,你要是信不過我,現在就拿回去好了。」谷守昆歎道:「小梅,我早已請你不必見怪了,你快走吧!」

  董小梅向綠髮婆婆和姚九霄兩人,看了一眼,只見兩人越打越是激烈,人形交纏,姚九霄的身形,也是微帶傴僂,簡直分不出誰是誰來!

  董小梅本想現身,和綠髮婆婆打一個招呼,但心知這樣一來,姚九霄又會找自己的麻煩,只怕要耽擱自己的衡山之行!

  她想了一想,便決定不再現身,拄著樹枝,向後悄悄地退了出去,退出十來丈之後,便加速了腳步,一徑向前馳出。

  天色傍晚時分,已然上了官道,董小梅也不去客店投宿,就在野外,過了一夜,一連六七天,皆是如此,那一天,她已然到了衡陽城中。

  衡陽乃是衡山附近第一個大鎮市,商旅來往,香客絡繹,極是繁華。董小梅在寒梅谷中長大,當真想在城中,痛快地玩上幾日。但是她急於去見皓首神龍,只得匆匆地穿過了衡陽,又走了半天,已然進入了衡山之中,向山中的住戶,打聽天柱峰在什麼地方,卻是人人搖頭,沒有一個人知道「天柱峰」三字的。

  董小梅心中好生奇怪,心想那灰衣人還托自己帶話給皓首神龍,絕無捏造一個山峰的名字來騙自己的道理,或者衡山方圓數百里,這些獵戶,並不知道,何不到山中的寺院中去一問?

  主意打定,便隨著一群香客,一起向鄰近山峰處的寺院走去。

  一路上,她仍然不斷向人打探天柱峰的所在,可是也無人知曉。

  董小梅的腿傷,幾天之前,便已然痊癒,她向那些香客,問明瞭前赴寺院的路途,便獨自一人,向前趕路,不一會兒,便見半山埠上,黃牆隱現,那座寺院的規模極是巨大。

  董小梅心中暗忖,寺院中的和尚,終生在衡山居住,自無不知天柱峰在哪裡之理,她一面想,一面向前飛馳,轉眼之間,已然將到那寺院的門口,忽然看到前面山路之上,站著一人。

  那人背負雙手,站在路上,作書生打扮,穿著一身淺黃色的長袍,上面繡出一枝盤虯曲折的臘梅,顯得極其觸目。

  董小梅一見那人,心中便是一動,暗忖那人的衣著神情,倒像是什麼地方見過的一樣,她正在想著,那人已然轉過頭來。

  董小梅向那人一看,只見那人甚是年輕,約莫二十歲年紀,星眉朗目,長得極俊,但是眉宇之間,卻隱隱有幾分邪氣。

  董小梅一見那人,自己並未見過,也就不放在心上,在他身旁繞過,向前掠出。

  她才向前掠出了不到兩丈,只聽得身後,一聲長吟,那人忽然道:「天柱峰近在眼前,遠在天邊!」那人的語音,極是嘹亮,直鑽入董小梅的耳鼓之中,董小梅心中一動,立即止步,回過頭來,道:「這位大哥,敢是知道天柱峰在何處麼?」

  那人一笑,道:「适才見姑娘逢人便打聽天柱峰在何處,在下見人眾,不便毛遂自薦,心知姑娘定然會棄眾獨行,因此才不揣冒昧,在此專候!」

  董小梅見那人體態文雅,言語之間,文質彬彬,心中不禁生了幾分好感。忙道:「你早告訴我也就好了,天柱峰究竟在何處?」

  那人面帶微笑,站在那裡,當真如同玉樹臨風一樣,道:「不知道姑娘到天柱峰去有什麼事?」董小梅不耐煩道:「你告訴我天柱峰在何處便行了,問那麼多話作什麼?」

  那人道:「姑娘莫怪,我原是好意,姑娘不喜歡問的,我不問便是。」董小梅奇道:「好意?為什麼?」

  那人道:「因為天柱峰上,據說住著一個武功極高但行為極壞之人!」

  董小梅更是奇怪,道:「武功極高?行為極壞?你指的是誰,難道是皓首神龍謝老爺子麼?」那人點頭道:「正是他。」

  董小梅笑道:「只怕你弄錯了吧,謝老爺子在武林之中,威名赫赫,怎會『行為極壞』?」那人歎了一口氣,道:「姑娘想是人世未深,是以才為傳言所誤,那老賊徒負虛名,姑娘何必去找他?」

  董小梅見其人年紀輕輕,口氣卻如此之大,更生了好奇之心。向那人打量了幾眼,道:「你叫什麼名字,怎敢如此得罪謝老爺子?」

  那人道:「我複姓司徒,單名一個仇字,姑娘芳名,我已知道了。」

  董小梅只覺得那人在講話之中,另有一股吸引人的神態,不由自主,叫人和他講下去,當下她問道:「你何以知道?」

  司徒仇道:「令尊威名,如此之盛,我怎麼會不知道?」

  董小梅一看天色,已將黃昏,忙道:「你快說吧,天柱峰究竟在何處?」司徒仇向前一指,道:「再過去六七裡路程,就到天柱峰了。」

  董小梅將信將疑,道:「不會吧,若是如此之近,怎會無人知道?」

  司徒仇道:「那天柱峰三字,乃是謝音自己所取的,旁人並不知道,人家只叫作蓮花峰,謝音因為自己所住之處,形如一條天然石柱,才取了這個名字的,姑娘你如果要去見謝音的話,我勸你別去了。」

  董小梅本來還頗有拜謝音為師的意思,被司徒仇一番話,說得心冷了許多,道:「我只是去問他,打聽一個人的下落而已。」

  司徒仇道:「在下還有兩句忠言相告。」

  董小梅道:「請說。」司徒仇向四面一看,才走近了兩步,低聲道:「董姑娘,你到了石柱坪謝音的居所之後,若是謝音肯見你,你帶上這件東西,有利而無害!」

  司徒仇一面說,一面從懷中摸出了件物事來,那是一塊石作暗紅的玉玦,看來像是古物,也並無出奇之處,董小梅奇道:「那有什麼用?」

  司徒仇道:「若不是在下與姑娘一見如故——」他才講到此處,董小梅已然臉上一紅,「呸」的一聲,道:「你和誰一見如故?」

  司徒仇卻不以為忤,道:「然則請恕在下失言,這塊玉玦,乃是先祖遺物,先祖和謝音,本是至交,你一見謝音,將這塊古玉玦交到他的手中,你所求之事,便會順利許多!」

  董小梅一聽得對方這樣為自己著想,心中不禁好生後悔,剛才出言太重。司徒仇話一說完,已然將玉玦遞了過來,董小梅連忙接過,佩在身上,道:「多謝你了!」司徒仇道:「下次若再有幸,與姑娘相逢,只求賜還,便覺幸甚,何必多謝?」

  ▼第二十回 母子之情

  董小梅嫣然一笑,便向前馳了出去,司徒仇站著,等她轉過了山角,才一個轉身,掠出丈許,到一株大樹之上,躍了上去。

  其時雖在隆冬,但那株大樹,樹枝極是繁茂,司徒仇躍了上去,原來樹上早已有一個人在,那人雙腿齊股斷去,竟是陰風蛇叟司徒本本!

  只見司徒仇笑嘻嘻地道:「師父,剛才你在樹上,想必全都看見了?」司徒本本點了點頭,道:「妙哇,這叫著一石二鳥之計,就算未能傷了謝老頭,令得謝老賊和董閻王,結上死仇,也是好的!」

  司徒仇道:「師父,我們也該隨後到天柱峰去看個究竟了。」

  司徒本本的面上,突然現出了一個極其怪異的神色,望了司徒仇好半晌,才道:「仇兒,你一出世,便為我所救,你的身世,我一直未曾和你說起過,你心中在奇怪麼?」

  司徒仇道:「師父既不和我說起,其中當然必有原因。」

  司徒本本歎了一口氣,道:「仇]匕你跟我之姓,我和你名雖師徒,情逾父子,因為你父母仇人,實在太以厲害之故,所以我一直隱忍不說——」他只講到此處,司徒仇已然現出了滿面激動之色,道:「師父,莫非仇人便是謝——」他才講到此處,司徒本本已然喝道:「禁聲!」

  看官,司徒仇是什麼人,看官理應早知,他便是冷雪和沈覺非,在山洞中,未遇司徒本本之前,擊傷沈覺非的那人。也就是在山神廟中的那個蒙面人。他剛才給董小梅上了一個大當,心中沾沾自喜,但如今司徒本本在捉弄他,他卻一點也不知道,其中的曲折,本文以後,自會詳敘的。

  當下司徒仇只覺得心血沸騰,道:「師父,我與老賊,誓不兩立!」

  司徒本本道:「仇兒,真正殺你父母之人,還是老賊的女兒,我雙腿便是因為救你,因而斷去!」司徒仇道:「師父再造之恩,徒兒銘感五中。」

  陰風蛇叟司徒本本歎了一口氣,又道:「仇兒,你血海深仇,雖然在姓謝的身上,但是我們此去天柱峰,若是未有必勝把握,千萬不可生事,你需要切記在心!」

  司徒仇道:「徒兒省得!」兩人一起從樹上躍了下來,也向著剛才董小梅馳出的方向逸去。

  其時,已然暮色四合,他們兩人的身影,一會兒就看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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