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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五


  趙敞越發弄不明白,這刀法稱「一刀法」,難道真是只有一招嗎?一招又何以能成刀法?

  吉猛多見他沉思,說道:「小哥,這塊石頭,只有我一人看得,如今帶你來看,便是為了請你指點其中精奧,望勿吝嗇。」

  原來吉猛多也曾出十萬山去走動過,凡見過那一刀法的武林中人,無不讚歎其精妙,但見他來來去去,只是那麼一招,也只當他是從哪兒偷學來的,因此不以為意。再加吉猛多又無內功,也不通其他武功,因此刀招雖妙,也不敵普通武林中人,但他們鐵藤苗卻由世代祖宗傳下一句話來,叫做「一刀法,十刀法,百刀法,千刀法,萬刀法」。但無人解得是何意思,吉猛多知道話中定然還有其他秘奧,可是又不放心漢人滑頭,因此一直秘而不演,武林中全無人知道,剛才見了趙敞,見趙敞為人老實,又對那一招刀法大感興趣,心中一動,暗道莫非解這刀法之人,就是這個傻頭傻腦的後生?因此便領趙敞來看,又問趙敞其中精奧。趙敞若是領悟了,一定會對他講的。

  但趙敞端摸了半天,實在還是一頭霧水,只覺越想越玄,況且那刀形狀,又何必如此彎曲,因此並未想通,便據實道:「酋長,我也沒有想通哩!」

  吉猛多見他模樣不類作偽,便道:「小哥在山上盤桓幾天,好好想一想如何?」

  趙敞一算時日尚早,便答應了下來,在鐵峰上一住三曰。

  他日日夜夜,盡是在思索那石上所刻的寥寥數十字,幾乎顛倒也背得出了,但對其中奧妙,竟還不能參透,一算時間,離端午之約已近,便對吉猛多道:「吉酋長,我端午與人在紅雲宮有比武之約,絕不能不到,待我想通了之後,一定來講與你知道!」

  吉猛多哼了一聲,冷冷地道:「你去吧,記得自己所發的誓言!」

  趙敞道:「這個自然,十天內不對人提起此事,難道還做不到嗎?」

  吉猛多也不再留他,命兩個苗人送他下山。

  趙敞一出了十萬大山,已是家家艾葉,端午已近,一路兼程,趕向古兜山去,雖是路上並無耽擱,但因在鐵峰之上住了太久,連夜趕到古兜山腳下時,天色已明,匆匆忙忙在小鎮中一問,鎮中人皆似鋸了嘴的葫蘆一般,一問三不知。

  趙敞找了一遍,也一個人不見,沒奈何只得胡亂吃了些東西,心道眾人絕對沒有不來赴會的道理,定是一清早就上山去了,鎮上人想是知道眾人來意,又怕紅雲宮中道士兇惡,因此才噤口不言的。因此他丟下碗筷,便徑上山去。

  他以前曾來過一次,路是熟的,不到正午,已可遠遠望見紅雲宮了,再翻過一個山頭,老遠便見紅雲宮門前,圍著一大堆人,再走近些,便聽寥燕秋光著喉嚨在大叫,說道:「喬師叔,別上他當!」

  趙敞知道敢情已交上了手,心中一急,將疲勞全都拋到了腦後,足尖一點,如箭一般,向前馳去,寥燕秋眼尖,一眼望見趙敞趕到,喜得俏臉通紅,心中高興,也忘了這多人在,男女有嫌,一把拉住了趙敞的手,上下打量他,倒將趙敞看得不好意思起來,道:「小秋,別胡鬧!」

  寥燕秋將嘴一撇,道:「人家見到你來了,心中高興,倒反說人胡鬧?你到底走到哪裡去了?到現在才來,也不理會人家心中急不急。」

  那話似連珠炮一般,趙敞知道若是講了自己這幾天來的事,她更要問個沒完,因此一笑,道:「過幾天再講給你聽!」便過去參見了師父清波上人,只見鬼影子、齊星中、泰山神駝于六全都在了,還有一個並未見過的矮老頭兒,經清波上人說了,才知是神鷹谷泰。

  喬道與鄭可兩人,則已在廣場上來回周旋,那一面,站著三個大漢,從未見面,看樣子紅髮真人還在擺前輩的架子,沒有出來。

  趙敞天性至厚,將清波上人當做自己父親一般看待,許久不見,更覺親熱,一一拜見了之後,便舉起那石頭,說道:「徒兒發現了奇物石中黃子,不敢擅專,請師父發落!」

  他只當清波上人聽了,心中定要歡喜,但清波上人卻只是「哼」了一聲算數。

  趙敞這才注意到不但是清波上人,連鬼影子、泰山神駝、谷泰等人,個個面帶憂愁之色。

  趙敞見了,心中大奇,暗想鄭可功力不過與喬道不相上下,就是喬道輸了,自己武功大進,足可勝鄭可,若是怕紅髮真人出面,難道此間四五個高手尚非其敵嗎?但又不敢發問,便和寥燕秋站在一起,悄聲道:「小秋,師父他們是怎麼一回事?難道對方真的扎手嗎?」

  寥燕秋將頭一偏,道:「不知道,說多了又給人講胡鬧,何苦來!」

  趙敞發急道:「小秋,你怎麼啦?」

  他們兩人情景全被鬼影子看在眼中,鬼影子便大聲道:「小哥,楊大寨主呢?」

  趙敞不覺愕然,道:「楊大寨主?我不知道啊!」

  鬼影子道:「你去找石中黃子不久,他便也去了,怎麼你沒有碰到他嗎?」

  趙敞想起自己誤人山腹迷宮,幾乎不能出來,楊光林可能至今仍困在山腹之中,不禁「啊呀」一聲,道:「不好了!」

  鬼影子道:「怎的?」

  趙敞將山腹之事草草地說了。

  鬼影子、清波上人等人盡皆聳然動容,相互對望一眼,鬼影子道:「遲幾天再說吧,現在無暇去看顧他了,此地甚急。」

  趙敞剛趕到,原不知情勢如何,剛啟唇想問,忽聽得寥燕秋尖叫一聲,不免轉過頭去,原來喬道與鄭可兩人,自趙敞到時,便相互環繞,在兜圈子,此時,鄭可「刷」的一劍,向喬道咽喉刺到。

  寥燕秋認出那正是「七煞劍法」的起勢,是以尖叫一聲。

  喬道這個多月來,到處尋他師父大相禪師,惜乎大相禪師萍蹤奇跡,行無定所,並未找到,而時日又已近,便徑來古兜山與眾人會合,當時鄭可原是與他和趙敞兩人約定今日比武的,趙敞未到,自然由他先上場。

  他知道今天這一場比武,非但是意氣之爭,而且關係甚大,因此小心從事,並不搶先出手,此時見鄭可一劍刺到,劍法淩厲至極,而他手中所持,又是觀諱劍,不敢以軟鞭去硬擋,一個「鐵板橋」避了過去,趁勢將手中長鞭撩起,來纏鄭可小腿。

  鄭可面帶微笑,神氣安閒,頭上書生巾迎風微蕩,姿態瀟灑已極,一劍不中,迅即改招,將劍一轉,斜削喬道腰際,同時向外跨了一步,避開了喬道的一鞭,真如一個讀書相公,小庭閒步的一般。會家眼中一望而知,喬道甚難討好。

  喬道也知在兵刃上吃了大虧,所幸軟鞭有六七尺長,「六根鞭法」又是變化繁多,一等一的武功,施展開來,足可將對手擋在丈許開外,因此見一鞭掃空,人便向外滑出,長鞭直彈起來,「呼」的一聲,並不攻敵,只是讓住自己身子,求穩中取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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