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倪匡 > 南明潛龍傳 | 上頁 下頁
八八


  這些時日來,趙敞的武功學得雜了,各門武功門徑,均略有所窺,認出寥燕秋這手臂微搖,借力化力的一招乃是上乘內功四兩撥千斤之法,心中大喜,暗想這兩個月中,她不知用了什麼古怪法兒,以至大相禪師連這等上乘內功心法都授了與她。

  當下接劍在手,他看了看尚稱鋒利,調勻氣息,喝道:「第一招!」

  劍花連抖,一招「張羽煮海」,寥燕秋也是一招「屈子投江」,兩人同刺度光和尚。

  度光見兩劍刺到,還不知厲害,見劍來勢,全是刺中盤,便舉起蒲團來格,怎知兩柄劍堪堪刺到,便倏地分開,一奔上盤,一奔下盤,疾如閃電刺到,度光一格格空,大吃一驚,還算他有數十年的功力,忙一躍退開。

  趙敞與寥燕秋長劍一搖,迫開了從身後撲來的度清、度無兩人,又回劍對付度光。

  這一來一回,快絕無倫,度光還未站穩,兩人雙劍合壁,第二招「瞞天過海」、「霸王烏江」又已刺到,急得他一連翻了三個筋斗,才得躲開。

  趙敞、寥燕秋兩人得勢不讓人,足尖一點,趕了過去,第三招疾削而出,乃是「精衛填海」與「一葦渡江」,度光手慌腳亂,百忙中只得將蒲團拋起應敵,兩人身子一分,蒲團自身側擦過,寥燕秋嬌叱一聲:「著!」長劍劍尖,已插入度光肩頭寸許,還待拔劍再刺,身後度清、度無兩人已趕到,寥燕秋見兩套劍法齊施,果然如此神威,心中大喜,罵度光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暫且饒你一命!」她卻不說自己是被度清、度無兩人攻到,無暇再刺度光。

  趙敞見自己劍勢如此淩厲,心中也自高興,回身再戰兩人,七招使完,慈雲寺三大長老已只有招架之功,無還手之力。

  趙敞道:「小秋,我們先脫出包圍才是!」

  寥燕秋殺得有趣,哪裡肯聽?道:「先叫這三個禿驢留點記號再說!」

  「刷」的一劍,「江心補漏」,度清和尚躲避不及,左右四指,齊被刺去,痛得他慘叫一聲,連連後退。

  趙寥兩人急步趕過,度清已退至清兵身旁,情急起來,足尖一點,一個「鯉魚打挺」,竟從清兵頭上躍過。

  但是清兵圍得厚有丈許,他這一躍,沒能躍出,反而跌在人堆之中,慈雲寺三大長老一向心狠手辣,此時自身危急,哪裡還顧得清兵死活?

  度光、度無兩人如法炮製,混在人叢中亂躥,眾清兵見他們三人尚且如此,誰還敢停在當地?再加鄭可自受傷以後,又再未露面,常言道:「蛇無頭不行。」主帥一去,雖有些小官兒,哪能約束得了?一時之間大亂起來。

  趙敞與寥燕秋兩人到處,直如犀牛分水的一般,道:「師哥,那三個禿驢逃走了,我們回去追他!」

  這幾個時辰,趙敞已殺得精疲力盡,聞言勸道:「小秋,算了,師父他們不知何往,快去尋他們要緊。」

  寥燕秋嘟起了嘴,兀自不依。

  趙敞急道:「小秋,我教你一套精妙刀法如何?」

  寥燕秋這才轉嗔為喜,轉過山角,尋了一處靜僻所在,飽飲了一頓山泉,采些山果子果腹,趙敞和寥燕秋說了別後種種之時,講到江上燕武功厲害之處,聽得寥燕秋咋舌不止,講到鄭可如此奸猾,寥燕秋又大罵起來,雖是趙敞在敘述,但她罵的比趙敞還多。

  待到趙敞講完,寥燕秋才說起她自被大相禪師帶走之後,就在花山內,仗著大相禪師秘制「三光丹」之助,不幾日內傷就已復原。

  趙敞問道:「小秋,你兩個月來功力大進步了啊!」

  寥燕秋突然大笑起來,手舞足蹈,想要講些什麼,但是連笑帶比,趙敞一點也聽不清。

  半晌,寥燕秋才手捧肚子,叫道:「有趣有趣!老和尚武功高到極點,人也老實到了極點!」

  趙敞不知她何所指,問道:「怎麼?」

  寥燕秋越想越有趣,忍不住又笑了一陣,說道:「我內傷不出三日,便已復原,但我卻仍是哼哼唧唧,一天到晚不是說心口痛,便是說腰酸,又埋怨大相禪師不該得罪師母,致使我受此重傷。那老和尚急了起來,只得將他無上佛門大相內功授了與我,師哥,你道我不是占了大便宜了?」

  趙敞心想寥燕秋真個大膽,連大相禪師都敢戲弄,便正色道:「小秋,大相禪師乃得道高僧,自然不會與你計較,他豈有不知你裝病之理?不過看你尚是可造之材,所以才授你武功罷了,以後對前輩高人,總要尊敬才是。」

  寥燕秋雖然心中明知趙敞說話有理,但口中卻不服氣,小嘴一撅,道:「師哥,誰聽你說教?要不裝病,怎能學到本領?」

  趙敞竟給她迫得無言可答,半晌方道:「我是好意。」

  寥燕秋「噗嗤」一笑,道:「這我自然知道。」

  趙敞給她弄得啼笑皆非,見她容顏煥發,常言道:「黃毛丫頭十八變。」兩個月不見,竟又增幾分嬌媚。

  寥燕秋給他看得不好意思,道:「師哥,蓮師姐不曾與你私訂終身嗎?」

  趙敞心中一痛,歎道:「是啊!」

  寥燕秋心中暗笑,道:「師哥,你心中難過不?」

  趙敞一愣,照實道:「起先自然是難過的,後來見她與千面郎君如此親熱,況且絲毫不顧民族大義,便覺好些了。」

  寥燕秋聽了,半晌不語,只顧低頭撚弄衣角,意態無限嬌羞,惜乎趙敞怔在想著麥蓮與鄭可之事,沒有注意。

  半晌,寥燕秋才悄聲問道:「師哥,我問你一句話。」

  趙敞心中奇怪,因為寥燕秋說話向來不是如此吞吞吐吐,便道:「什麼話?」一面抬起頭來,看了寥燕秋一眼。

  剛好寥燕秋也紅了臉看他,趙敞見她眼中,似有一種異樣光彩,倒像飲了酒似的,心中一動,寥燕秋忽然又低下頭去,道:「不問了,我們趕路吧!」

  那趙敞也實在太老實,近乎呆鵝,這時竟不追問寥燕秋想問他的是什麼,反問道:「去哪裡?」

  寥燕秋又望了他一眼,道:「隨便走呢!」

  兩人本無目的,只是信步而行,不一會兒,竟然淅淅瀝瀝,下起雨來,兩人初見雨勢甚小,並不在意,雖穿過了一座林子,也不停步避雨。

  誰知雨越下越大,一路上並無避雨之處,兩人大感狼狽,只得施展輕功,向前飛馳,不一會兒,見有一所土地廟在路旁,便「刷刷」兩聲,疾躥而入。

  那土地廟敢情並不閂門,也無廟祝。此時雨下得大了,風勢也勁,雨水飛將人來,一地都濕,那廟又小,兩人看了半晌,無處可坐。

  寥燕秋看香案底下,並無濺濕,便道:「師哥,我們快鑽進去!」

  趙敞見那地方甚小,不肯鑽進去。

  寥燕秋嗔道:「師哥,怎麼不肯?難道站在這裡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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