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倪匡 > 南明潛龍傳 | 上頁 下頁
七五


  江上燕向他冷冷地看上一眼,說道:「鬼影子,你已著了我太陰掌之傷,此時再要傷你,易如反掌,但諒來你心中不會服氣,若要較量,可耐心等待七日!」說罷,連聲冷笑。

  寥燕秋、趙敞兩人見鬼影子竟然受傷,靠山已失,不禁大為吃驚,趙敞折了一支手臂粗的樹枝,攔在寥燕秋面前,寥燕秋見他如此維護自己,心中著實感激,她雖然機智絕倫,但到了這等危急時分,卻也想不出好辦法來脫身,兩隻手捏得緊緊的,手心盡皆為汗濕透。

  江上燕冷笑一聲,兩人只覺得這聲冷笑自遠而近,直響到了耳際,江上燕也隨聲飛撲而至。

  趙敞急挽劍花,一劍刺去。

  只覺手腕一緊,江上燕人又滑出幾步,手中樹枝,已到了她的手中,道:「你們這兩人,也不值得汙我之手!鬼丫頭,快將你自我處所學的工夫,盡皆還來,當可饒你一命!」說著,手臂一揚,她手中的樹枝帶起一陣勁風,疾若閃電,向寥燕秋飛到。

  寥燕秋想要躲避,哪裡能夠?只聽得「刷」的一聲,樹枝竟插入她身前半尺許的一塊岩石之上,尖端沒人岩石三寸許,尾部還在兀自在搖顫不定。寥燕秋嚇得一身冷汗,只聽江上燕又喝道:「快些自己動手!」

  寥燕秋知道她口中「將工夫還來」五字,是叫自己自斷手足,永成廢人,眼前鬼影子又在靜坐養傷,自己與趙敞兩人卻萬萬不是她的對手,不禁暗帶哭聲叫道:「師母,我從此不使你所教的武功也就是了。若斷了手足,連以前所學的武功也不能使,豈非太不公平!」

  寥燕秋到底年紀還輕,說話還帶著雅氣,雖在危急關頭,講話仍引人發笑。

  趙敞在一旁一見樹枝飛到,也急了一身冷汗,早已大踏步走了過去,力透手臂,用力一拔,將樹枝向岩石中拔出,聽得寥燕秋如此說法,也不覺淒然相望,只望江上燕一念之慈,放過了他們。

  誰知江上燕真個心硬如鐵,道:「鬼丫頭,早知今日,何必當初,若再拖延時間,要等我親自動手時,所受就更慘了!」

  寥燕秋一面抽噎,還未回答,趙敞已經實在忍不住。他為人心中想什麼便講什麼,毫不顧忌,道:「師母,小秋已答應不再使你所授武功,何苦還要迫她?天下行事可有如此不近情理的嗎?」

  江上燕聽了,仰頭長笑數下,亂髮飛舞,宛若為狂風所吹一般,道:「我就是這般不近情理,你又怎的?鬼丫頭快自己動手!」

  趙敞樹枝一擺,將之交給了寥燕秋,寥燕秋道:「師哥,他也要我動手嗎?」趙敞俯身拾起地上一支較細的樹枝,道:「小秋,再不濟我們也可擋她幾招!」寥燕秋道:「師哥,我們怎是她的對手?」

  趙敞道:「是不是對手,總比束手待斃的好!」

  兩人一問一答,江上燕早已聽在耳中,她一怒而離開自己丈夫,正是因為海底蚊懦怯,所以見趙敞不敵,仍作以卵擊石之舉,倒正合了她的心意,因此冷笑道:「也好,我倒可讓你們三招!」

  寥燕秋一想,三招之中,或可見機而脫,便劍交左手,先挽了一個劍花,踏前數步,一劍刺出,正是新學的「翻江劍法」中第一招「霸王烏江」,趙敞見寥燕秋已經動手,手中樹枝連抖,也揉身直上,一招「張羽煮海」。兩人同時動手,一左一右,一起刺前。

  江上燕果然並不還手,側身一避,身形一矮,兩人盡皆刺空,趙敞再不遲疑,倏地變招「瞞天過海」,樹枝直挑江上燕咽喉,寥燕秋也身子一斜,變招為「屈子投江」。

  這一變招,兩套劍法已配合得天衣無縫,果然宜攻宜守,淩厲無比,但江上燕身法何等靈巧,斜刺裡跨出一步,又已避開,趙敞忙跟了過去,又是一招,寥燕秋轉過身去,自江上燕身後攻到,一前一後,劍花朵朵,劍光亂顫,來勢極為勁疾,江上燕一個不慎,衣袖已被趙敞手中樹枝碰到了一下,急忙足尖一點,自兩人劍光躥出,暗想這兩套劍法果真神妙如斯,眼前這兩人雖然武功和自己相比,差了不知多少倍數,但自己一個不小心,幾乎還受他們所傷,想起自己與海底蚊,憑著兩柄斬金斷鐵的寶劍,聯袂同闖江湖以來,確是從未遇到過敵手,但如今只剩自己一人,形單影隻,心頭怒火又熾,叱道:「三招已過,是要我動手,還是自己動手?」

  趙敞剛才樹枝才一沾到江上燕衣袖,便覺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潛力將樹枝蕩開,心知師母內功之深湛怪異,已到不可思議的境地,憑自己與寥燕秋這樣的武功,再多二十個人也不是對手,但事情已到如此地步,不動手難道眼見寥燕秋自斷手足不成?因此並不搭話,與寥燕秋雙雙發動,又是一劍刺出。

  江上燕冷笑一聲,衣袖在寥燕秋劍上一拂,向上一撩,已將長劍裹住,身形一轉,待要向旁一扯,令她長劍脫手之時,趙敞手中樹枝,已點到江上燕喉間的「天突穴」。

  江上燕迫於無奈,只得身子轉了回去,寥燕秋趁此機會,將劍抽回,這第一招交手,若非兩套劍法連使,便已無幸理。

  江上燕見一招奪劍,竟未達目的,不等兩人再施第五招,踏步進身,衣袖展處,寥燕秋覺得一股大力壓到,連氣都透不過,不敢硬擋,忙踉蹌向後退出,趙敞見勢不好,趕了過去救時,兩人相隔已遠,兩套劍法同生之力,也已消滅。

  江上燕突然轉身,五指如勾,向趙敞手中樹枝抓來,端的出手如風,趙敞覺得手中一緊,忙不迭向後退出時,樹枝已被她劈手奪過,只見她手握樹枝,隨意團搓幾下,那松樹枝也有手臂粗細,在江上燕手中,竟如麵粉一般,應手而折,片刻之間,就成了木屑。

  趙敞見寥燕秋離江上燕還遠,便叫道:「小秋快走!」

  寥燕秋不知他是什麼意思,只見趙敞已向江上燕惡狠狠撲了過去,知道他是準備與江上燕以死相拼,以便讓自己逃走,心中大受感動,心想像他這樣的人,天下還上哪裡去找?他既願替自己而死,自己豈可趁機逃走,因此便叫道:「敞師哥,要死死在一起!」

  這一問一答,聽在江上燕耳中,只當這一對青年男女乃是情侶,想得趙敞雖然心中另有戀人,而寥燕秋心中對趙敞的好感雖然與時俱增,要談到一個愛字,倒是可以,卻還未到爭著同死的地步,當下趙敞一撲面上,江上燕衣袖一拂,趙敞便覺似有一堵牆攔在前面一樣,沖不過去,再見寥燕秋不肯走,心中大急,滿頭全是汗,額上的青筋,根根暴起。

  卻說江上燕因只道他與寥燕秋是情侶,因此才如此著念,想起自己與夫婿平日何等的恩愛,但到了危急之時,卻搖尾乞憐,不禁長歎一聲,兩掌一左一右,本已要分擊兩人,此時也緩緩放下。

  趙敞見有機可趁,急忙足尖一點,「刷」地縱至寥燕秋身旁。

  寥燕秋雖然嘴硬,但也嚇到面無人色,一見趙敞來到,將他當做至親的親人,撲到他懷中,將頭伏在趙敞肩上,嚷泣不已。

  江上燕此時心中可謂複雜至極,一則見趙敞如此不顧死活,護住寥燕秋,心中頗受感動;二則見他們如此親熱,卻又有一絲莫名的妒意,再加以自己武功身份,實在沒有親自動手去傷他們兩人的理由,可是自己絕藝被寥燕秋設計騙去,又不肯甘休,因此著實沉吟了好半晌,才道:「小丫頭,你還不打算自己了斷嗎?」

  話才講完,卻見鬼影子已站了起來,除了臉色較白之外,已看不出有何異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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