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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


  只見石壁之下,橫陳著一張晶瑩透亮的白玉雲床,床上端然盤坐著一位容顏絕世的殊色佳人!

  由於紅光的照射,全身顯得一片血紅,眉目異常清晰,神色栩栩如生!絕世狂生依稀記得這張陌生而時刻懷念的臉孔,幾乎無一不似他那仍在苦難中的母親!

  頓時間,他情不自已地肅然起敬,跪在室中!

  此時,室中雖有三人,誰也沒有吐出一聲大氣,似是深恐驚破這沉默的氣氛。

  直待嘯天翁發出一聲沉長的歎息,喃喃自語道:「彩衣!我們已是數十年幽幽離別,難得你的遺骸仍能栩栩如生,容顏不減當年,如今我們遺留人間的骨肉,都在你的眼前,你如英靈有知,也當含笑九泉。」

  語聲哽澀愴然,使人聞之潸然淚下!

  他喃喃語畢,緩緩地走向床前,伸手床沿上,取出那柄人間的窮凶絕物「血光魔影」凶刀,執在手中!

  只見他僅是輕微地一晃,驀地,一縷紅光射向石壁,只聽到「噝」的一聲,有如劃空裂帛,室中一陣轟然雷動!

  翠兒陡起一聲駭異的驚呼道:「想不到這『血光魔影』凶刀果然厲害,爺爺為何不早拿出來對付『水筆子林』那個魔頭?」

  嘯天翁未理翠兒的驚呼,依然神色悽愴地喃喃自語道:「彩衣!不是我祝齊天不履行當年的諾言,徒然啟開這『魔刀之門』,取出你父女舍生隱藏的窮凶絕物,如今我們的兒女,正為著此物而遭到生死不明的劫難,所謂:天意如此,非人力所能強求。雖然你那至死仍然維護同門的苦心,恐怕從此也要付諸流水。我祝齊天無德無能,有負重托,我也不願看到一場轟天浩劫展現眼前,不日自當追隨你父女於地下!」

  說話聲中,他回顧身後的維世狂生,蒼聲說道:「小君!當武林劫數已成,勢已無法避免,『血光魔影』凶刀,給你隨身攜帶,偕同翠兒速去天山絕峰,找到『雪山神叟呂達仁』,就說老夫祝齊天命你前來,清算六十年前『金山鐵壁岩銀坑谷』中的一筆舊賬。同時逼他交出十五年前失蹤的雲山劍俠祝萬松夫婦!

  「雪山神叟呂達仁,外貌一表斯文,滿面忠厚,儼然長者風範,老夫當年亦被其瞞過,直到了最近方知,此人之陰險奸詐,猶勝於『鳩魔教主?』!就是『鳩魔教主』之胡作妄為,亦系有人暗中加以操縱!」

  嘯天翁,這一突然的說話,頓使絕世狂生,聽得茫然出神,竟想不到鳩魔教主那等魔頭人物,居然有人暗中加以操縱?

  絕世狂生,正自忖神未已之際,只聽到嘯天翁蒼聲說道:「數代是非恩怨,澄清洗雪全在你的身上了,老夫因你啟開魔刀之門,指出一條尋仇之路,以你目前功力,足可對抗『雪山神叟』呂達仁,此處別無他事,無須久留!」說話聲中,長袖一揮,室門隨之一揮之勢,驀然分向兩旁!

  絕世狂生與翠兒頓被一股源源不息的柔和潛力,推出室門之外!

  跟著一陣輕微的「軋軋」之聲,只不過轉眼間,室門又是關閉得天衣無縫!?

  儘管翠兒神情惶急地頻呼道:「爺爺……」

  再也聽不到嘯天翁的回答!

  絕世狂生雖然深感這位甫見面的外祖,未免過分奇行怪癖,由於他自己也是生性孤僻冷傲,而踏人江湖所接近的無一不是奇行怪語之人,此時反而見怪不怪!

  只見他卓立門前,稍一思忖,隨即微笑道:「翠妹!既是他老人家授意我們同入江湖,我在此地蘚也耽誤了不少的時間,現在我們就不妨一同出谷!」翠兒雖然一心嚮往山谷以外的世界,一旦與朝夕相依的爺爺別離時,不由頓起依依不捨之情!

  只見她面色淒然地凝視著天衣無痕的石壁,口中喁喁地說道:「爺爺!他為什麼要獨自關在洞中,不與我們同入江湖,我最後聽到他的聲音,使我非常的難過。」

  絕世狂生見她真情流露,是那麼的天真,不由無限愛憐地柔聲道:「翠妹!不要難過,爺爺已然功超化境,說不定再過些時,也會現身江湖,何況我們急於找到『雪山神叟』,查出你父母的行蹤!」

  翠兒真是胸無城府,聞言嫣然一笑,隨同絕世狂笑雙雙走出石洞之中!此時,谷中紅日當空,約莫晌午時分!

  絕世狂生,一瞥手中那柄「血光魔影」凶刀,陽光照射下,更是焰芒萬丈,幾與當空烈日爭輝。

  翠兒似是忽然想到了什麼,無限歡愉地嬌笑道:「難怪爺爺時常把玩著一支綠色的刀鞘,掛在爺爺那間竹樓的牆壁上,我問他時,總說是從山谷外面拾來,現在看到這柄凶刀,不由想起那支綠色的鞘?」

  絕世狂生正嫌這凶刀的芒焰太惹眼,聽說還有一支綠色的刀鞘,隨即說道:「那正好,也許凶刀入鞘,收斂芒焰,免得攜入江湖,過分惹人注目!」說話聲中,兩人走向竹樓,距離尚有數丈之遙!

  只見翠兒一晃身,嬌小的身軀如一縷微風,當先掠入!

  絕世狂生,甫近樓前竹簷之下,只聽到翠兒從中間竹樓,發出一聲驚駭的尖叫!

  絕世狂生,聞聲一震,以為發生了什麼突然的事故?倏地,一躍騰空而起,疾如飛矢的掠落竹樓之中!

  只見翠兒滿面駭異的神情,手持一方尺來長的白布,呆立樓中!

  絕世狂生,深感驚奇地凝眸一視,只見白布上寫著數行墨漬淋漓的字跡:字留嘯天翁,刀鞘無處尋;

  凶刀歸鞘日,換還祝萬松;

  八月中秋夜,月照西湖中;

  湖心亭上見,過時不留人。

  末尾未署名,僅畫著一柄鵝毛羽扇!墨蹟淋漓未幹,顯見來人也不過适才離去,這種突然的變異,偏在此時發生,頓使絕世狂生如墮五里霧中,茫

  然不知所措。

  任他聰明絕頂,也想不到當今江湖會是何人,以一柄鵝毛扇作為標誌?一旁的翠兒見到絕世狂生茫然的神情,莫看她一片天真,遇事倒是頗有見地,只見她從容地說道:「君哥哥!這事倒是不難想到,爺爺不是說過,『血光魔影』凶刀,乃『無極散人』秘密保存之物,江湖自然鮮有人知,而能一見刀鞘,即可無疑地加以斷定,想來定是見過凶刀之人,如此推測,自然只有他的一輩徒眾,也許就是『天山神叟』,恰在我們進入洞中之際,他也來到這竹樓之中。」

  她的一番分析,倒是入情入理,絕世狂生不由聽得連連點頭!

  絕世狂生,計算此時不過七月初旬,距八月中秋尚有月余的時光,趕到杭州西湖,只要沿途不再多事耽誤,相信也還來得及!

  只是顧慮翠兒初入江湖,武功雖然不弱,不知腳下功夫如何?

  他恐怕萬一過時,豈不害了兩條人命?想到這裡,心中甚感著急,慌忙幫同翠兒,收拾幾件隨身衣物,打成一包,匆匆就道!

  兩人起高縱低,掠起於懸岩斷澗之上,真是雲龍腳底,兩腋風生!

  翠兒穿一襲鮮紅奪目的紅裝,絕世狂生自入谷中,恢復本來面目,依然銀色儒衫!

  兩人年齡都只有十七八歲,一個小巧玲瓏,滿含天真爛漫;一個溫文儒雅,神情俊秀非凡!

  這一同行,們然一對金童玉女,謫落凡塵。

  只見紅白兩條人影,飄起于蒼林翠嶺之間。

  眨眼間,隱沒於雲峰的盡處。

  這日,秋高氣爽,輕風和暢,時當仲秋季節,正是騷人墨客,寄情山水,吟風詠月的大好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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