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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他可能是由於突然發覺了對方是什麼人,心中驚惶過甚之故,是以剛才向魯老三拍出的一掌,掌心仍離魯老三頭頂尺許處。

  魯老三翻著眼睛,伸指向何仁傑的手掌,指了一指,道:「你這一掌不拍下來,就是沒有事的,若是拍下,我難免一命歸西了。」

  何仁傑忙不迭將手縮了回來,放在身後,又乾笑了幾聲,道:「魯三兄也未免太客氣了,以你的武功而論,怎會怕在下區區這一掌?」

  何仁傑的話,也算是說得客氣之極了,可是魯老三卻還真會夾纏,他一瞪眼,道:「是麼?我不怕你這一掌麼?那麼你快擊下來吧,我也好有個名目還手。」

  何仁傑一張臉,條紅條白,不知如何是好。

  曾天強在一旁看了這等情形,他雖然知道那魯老三一樣也是欺軟怕硬的傢伙,見了修羅神君,他的神色,只怕比如今的何仁傑更要尷尬,但是如今看到何仁傑這樣狼狽,卻也有趣。

  其時,靈靈道長和連青溪兩人,也已停了手,一齊向前掠了過來,連青溪見何仁傑難堪,連忙用話打岔,向魯老三一拱手,道:「魯三兄,好久不見了,是什麼時候到中原的!」

  魯老三雙眼一翻,道:「什麼時候到中原不好,要你瞎起哄,怎麼,你還準備替我擺接風酒麼?就算是,我也不能和你們妖字輩的傢伙在一起!」

  一頓搶白,簡直絲毫不留餘地,連青溪發作也不是,不發作也不是,他本來是想替何仁傑解圍的,可是這一鼻子灰碰下來,他面上的神色,竟比何仁傑還要窘上好幾分!

  靈靈道長卻不認識魯老三是什麼人,他略一打量間,只見對方僧不僧,道不道,不倫不類,本也著實未曾將之放在眼中。

  可是他看到勾漏雙妖這樣傑傲不馴的魔頭,見了對方,居然如此服帖,可知他必然是大有來頭的人物,是以也勉強行了一禮,道:「魯朋友請了。」魯老三卻滿面堆下笑來,道:「大賣主請了。」

  靈靈道長一怔,道:「大賣主?」

  魯老三道:「是啊,武當派的鎮山之寶錄不見了,你要向我賣線索,卻不是我的大賣主麼?」

  靈靈道長聽了,心中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他暗忖:其人若是真有線索,自己倒還真不可以輕易放過了他,且探探他的口氣再說。

  他「呵呵」一笑,道:「不知閣下要什麼條件?」

  魯老三卻又並不回答,只是瞪起了眼向勾漏雙妖喝責道:「喂,咱們在談買賣,你們兩個妖裡妖氣的傢伙,還不滾遠些麼?」

  勾漏雙妖橫行江湖,幾時曾受過人家這等喝責來?就算是三日七煞,修羅神君,說他們行事,對他們講話之際,卻還總維持著表面上的客氣,不至於令得他們下不了臺的。

  魯老三的話,都是太令得他們失面子了,兩人面色鐵青,望著不動。而魯老三卻絕不收掌,又大聲道:「怎麼,你們兩人,還想我兜屁股一人一腳,踢你們出洞去是不是?要不然在這裡不走做什麼?」

  連青溪冷冷地道:「魯三,我們要走時,自然會走的,你大呼小叫做什麼?」

  魯老三怪聲叫道:「好啊,小王八龜蛋,敢和你魯老三爺頂嘴,叫你知道我的厲害!」雙手伸出,十指齊張,徑向勾漏雙妖的頭頸抓來。

  連青溪冷冷地道:「魯三,你姐夫有事情差我們辦,你抓住了我們,那是你自己的事情!」

  魯老三雙手的去勢十分疾快,可是連青溪的話才一講完,他十指便陡地一凝,道:「他,他要你們幹什麼事情?」

  連青溪道:「他要我們到小翠湖畔去等著他。」

  魯老三剛才的威風,不知跑到那裡去了,雙手一彎,「啪」地一聲,擊在前額之上,那一掌敢情還十分大力,打得他額角之上,立時起了一個紅印,只見他人也直跳起來,叫道:「他果然要去生事,果然要去生事!」

  魯老三一面叫,一面竟如同旋風似的,卷出了山洞去,靈靈道長一聲長嘯,道:「朋友且慢,敝派寶錄,下落如何?」魯老三人已出了洞口,他的聲音飄進洞來,罵道:「牛鼻子你自認黴氣吧,魯三爺沒空兒和你胡扯蛋了。」

  靈靈道長並不知道勾漏雙妖和魯三爺之間最後的幾句話是什麼意思,只當魯老三是存心戲弄他,他是個性烈如火之人,就算沒有寶錄這件事夾在中間,也不肯放過魯老三的,當下只聽得他長聲呼嘯,身形晃動,也向洞外掠去。

  而當他的身子,在勾漏雙妖身前掠過之際,想起兩人剛才夾攻之恨,長劍一擺,「刷刷」兩劍,出其不意,攻向兩人。

  那兩劍實是來得突然之極,勾漏雙妖一覺出劍光一閃,連閃身躲逃時,經已慢了一步,連青溪的左袖,被削了一截來,而何仁傑更糟,肩頭上面,被劍尖削去了一道口子。

  靈靈道長一面發劍,一面身子仍然在向前飛掠而出,勾漏雙妖吃了一個大虧,如何忍得住,跟在靈靈道長的後面,大聲呼喝,追了出去。

  刹那之間,只聽得魯老三陰陽怪氣的笑聲,靈靈道長的長嘯聲,勾漏雙妖的呼喝聲,漸漸地遠了開去,山洞中又回復了寂靜。

  卓清玉松了一口氣,道:「想不到靈靈道長最後這一劍,倒解了我們一個大圍。」

  曾天強道:「是啊,其實勾漏雙妖還容易應付,最怕是給靈靈道長知道了他武當派歷代相傳,三豐祖師平生的秘寶,正在我們的手中,那就真有麻煩了!」

  曾天強話才講完,卓清玉已大聲道:「你少說一句話,難道別人會將你當啞巴了,你老將這件事掛在口上,這算是什麼?」

  曾天強反駁道:「怕什麼,山洞中又沒有人。」

  卓清玉怒道:「你怎知道沒有人?剛才姓魯的不是冷不防地冒然來的麼?」

  曾天強大是不服,道:「當然沒有人,你再找一個人出來給我看看,我就服了你。」

  卓清玉聽得面色煞白,道:「你……你這一竅不通的,大蠢蛋,江湖之中,人心險惡,什麼事不會有,你那死了的父親竟未曾教你什麼?」

  曾天強聽得卓清玉語之中,竟大有辱及自己死的父親之意,這更是大大地傷害了他的自尊心,他手中用力地在地上一按,站了起來,身子一晃,到躍出了一步,靠著石牆而立。

  他喘了幾口氣,道:「不錯,我父親沒教過我,我是一個一窮不通的蠢蛋,絕不配和你這八面玲瓏的水晶人兒在一起,咱們各走各路,沒的讓我連累了你!

  他一口氣講完,胸口起伏,氣喘不已。

  卓清玉也不禁呆了半晌,心中暗忖,自己剛才的話,的確是講得太重了些。

  然而她心中儘管那樣想,口中卻不肯認輸,反倒「嘿嘿」冷笑了兩聲,道:「你也不用損我,你當我願意和你這種人在一起麼,哼!」

  她也掙扎著站了起來,手扶著石壁,艱難地向外面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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