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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曾天強連忙轉過身來,只見前面,站著四個人。

  那四個人,身子又矮又胖,一頭銀髮,身上都穿著一種銀光閃閃的衣服。自他們的身上,似乎有一股寒氣透發出來,曾天強在一望之間,便禁不住連打了幾個寒戰,向後退出了一步!

  那四個人是什麼時候出現的,曾天強全然不知,而這四個人樣子之詭異,卻也到了極點,頭大身矮,凹鼻細目,闊嘴凸唇,再加上滿頭銀髮,看來竟

  像是什麼山精鬼魅一樣,哪有一絲生人的味道?

  曾天強向後連退了兩步,才略為定了定神,心想這四人一身銀衣,神情又如此之詭異,看來有其師必有其徒,大約也是白修竹的弟子了。

  他一想及此,膽子便頓時大了不小,忙道:「四位,你們可是白前輩的弟子麼?」

  那四個人本來,已作勢欲撲,可是一聽得曾天強如此說法,動作便停了下來,互望了一眼,其中一個道:「你是什麼人?」

  那人一開口,其聲「吱吱」,恍若鳥鳴,不是用心聽,當真難以聽得出他在講些什麼!

  曾天強忙道:「我們是自己人,白前輩除了四位之外,可是另有一個女弟子?」

  那人點了點他那個大得出奇的腦袋,道:「是。」

  曾天強一喜,心想自己所料,果然不錯,忙道:「我就是來見她的,她可在麼,煩四位替我引見引見。」那人道:「你要見她幹什麼?」

  曾天強乃是十分高傲之人,當他被白修竹辱駡之際,他因為身受重傷,幾乎連回罵的力道也沒有,所以才強忍了下來的。

  這時,他認定了對方是白修竹的弟子,又見四人一再盤問,心想我受了你們師父的氣,難道還要受你們這四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的氣不成?他立時一瞪眼,道:「我要見她,自然有事,你們問來幹什麼?」

  那四個怪人,翻著碧光閃閃的小眼睛,一時之間,倒也摸不准曾天強的來路,仍由那一個細聲細氣地道:「你要見她,她就在洞中,你自己不會去麼?」

  曾天強「哼」地一聲,道:「你們何不早說?」

  他一面說,一面已轉過身子去。他才一轉過身,便又聽後洞中傳出那十分難聽的聲音,道:「來的是什麼人,要見我做什麼?」

  那聲音聽來正像是一個女子所發。曾天強聽了,心中不禁又好氣又好笑,心想這少女可也算得淘氣了,不但在地洞中的時候,逼尖了聲音和自己相對,到自己找上門來時,仍要怪聲怪氣,裝神弄鬼。

  他只聽得身後那四個人齊聲道:「是一個公子哥兒,咱們不知他是誰。」

  從山洞中,又傳出了那難聽之極的聲音,道:「啊哈,來得正好,我好久未喝人血了。」

  曾天強一聽,不禁毛髮直豎,身子陡地停住,回頭向後看去,只見那四個怪人,面上正帶著詭異之極的笑容望著他,更令他遍體生寒,幾乎沒有勇氣再向前走出一步!然而,他轉念一想,心想世上那有喜歡喝人血之人?就算有的話,在喝人血之前,也定然不會大呼小叫,那一定是故意嚇自己的!

  曾天強一想到此處,不禁啞然失笑,心想自己若是給這一句話嚇住,那可是天大的笑話了。

  他自以為自己識穿了對方的狡計,膽色更壯,一聲冷笑,大踏步地向洞中走去,本來山洞之中,一片漆黑的。可是他才一進洞,眼前突然一亮,一種青森森,白滲滲,有著說不出來恐怖之感的光芒,突然亮了起來,又令曾天強陡地一呆。

  任何光芒,總會使人有溫曖可親之感,唯獨那時在山洞中亮起的那種青滲滲的光芒,卻是令人不寒而慄!曾天強定睛看去,只見那光芒是從一個火把上發出來的,火頭約有尺許來高,火焰竟是青白色的。

  那火把被插在地上,就在火把之旁,有一個人,盤腿而坐,望著曾天強。曾天強才向那人望了一眼,心頭更「怦」地一跳,刹時之間,像是被人在胸口,重重地擊了一拳一樣!

  只見那人身子又長又瘦,盤腿坐在地上,仍有六尺高下,身上也穿著一件青不青,白不白,閃閃生光的衣服,發長披地,面上卻戴著一隻白銀打出的面具,只有一雙白多黑少的眼睛露在外面,那只面具,只是平板板地一片,看來格外詭異恐怖。

  曾天強在乍一見到這樣恐怖之極的一個怪人時,實是心中驚駭之極,只覺得雙腿發軟,頭皮發炸。他本來只當是那少女裝神弄鬼嚇人,如今一見那人的身形如此之高,那絕不是這個少女,他自是難免害怕!

  在他呆住了說不出話間,那人又已發出了聽來令人牙齒發酸的怪笑聲,道:「你不是要見我麼?來啊,來啊,怎地停步不前了?」

  那怪女子一面說,一面還伸手,向曾天強招了招。只見她五隻手指之上,全部套著銀光閃閃的尖套,約有三寸來長。

  曾天強仍是站立不動,心想自己曾經看到過那個少女的背影兩次,那少女甚是嬌小,若是站著,正好和眼前此人坐著時差不多高下。

  會不會是那個少女,不但改變了聲音,而且還扮成了這等恐怖模樣嚇自己呢?自己並未曾走錯路,這裡的確是白修竹的山洞,怎會有別的人在?若是被她嚇退,那自己以後還怎在江湖上行走?

  他想了片刻,「哈哈」一笑,道:「我特地前來向姑娘道謝,如何會停步不前?」

  他一面說,一面又跨出五六步,已來到了離那女子,只不過三五尺遠近處。那女子又長又細的手臂,已經揚了起來,可是一聽得曾天強這樣說法,手又垂了下來,道:「你謝我,謝我什麼?」

  曾天強一拱手,道:「多謝姑娘在地洞之中,三日救護之德,白前輩想必不在此處,我也不向他道別,後會有期!」

  曾天強本來,一心是想和在地洞中看護了自己三日的少女,做一個朋友的。但如今他斷定對方是在裝神弄鬼嚇嚇自己,他傲性一起,準備一識穿對方的把戲便走,以示自己,並非弱手。他一個轉身,已待向山洞外走去,可是一步未曾跨出,便聽得身後那女子怪聲道:「且慢!」曾天強一聽,心中大是得意,心中哼地一聲,暗想我要走了,你卻叫住了我,我若是苦苦求你相見,你也未必肯應!

  他一揚首,並不轉過身來,愛理不理地道:「還有什麼事?」

  那女子怪聲道:「你講些什麼,我一點也不明白,但聽你口氣,你似乎認得家師的是也不是?」

  一提起白修竹來,曾天強心中又不禁多了幾分怒意,大聲道:「自然認識他,說起來,他與家父,還是至交,但是,不說也罷!」

  他這幾句話一出口,只聽得背後那女子,「哈」地一笑,道:「你回過頭看看……」

  曾天強聽她這句話講得出奇,心想那一定是她已經摘下了面具,要以本來面目和自己相見了。曾天強本來心中還賭氣不去看她,但是他見過那少女兩次背影,卻始終未獲一睹芳容,這時,這個氣卻難以賭得成功,連忙轉過了頭去。

  他一轉頭去,便不禁呆了一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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