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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六


  厲漠漠明知,每晚子夜,受上這一個時辰的心痛之苦,絕不是什麼輕鬆之事,但是一條性命,總算保住,在她來說,已是上上大吉了!

  她連忙叩頭,道:「徒兒謝師傅不殺之恩。」

  壽菊香冷冷地道:「起來!」

  厲漠漠站起身來,退開了幾步,垂手侍立。

  壽菊香的目光,向袁中笙轉了過來。

  袁中笙目擊壽菊香剛才,只不過是一手微翻,已將方東、秦缺、厲漠漠三人,弄得死的死,傷的傷,武功之高,實是罕見、手段之辣也是世間無雙,是以一見她向自己望來,心中也不禁駭然,他一驚之下,心想她身子不能動,我剛才不走,此際難道還不逃麼?

  他一想及此,真氣一提,已待向外掠去!

  但是,他一個轉念間,想及自己的師長,可能還在此間,自己卻只顧逃命,那不是太卑劣一些了麼?是以,他已經提起的真氣,又沉了下來。

  而在他真氣一提一沉之間,他的身子,已經輕飄飄地向上升起了尺許,又落了下來。

  在他的身子,像一片樹葉一樣,搖搖幌幌地向上躍起了尺許,又擺動著向下落來之際,壽菊香恰好將目光定在他的身上。

  等到袁中笙落地之後,壽菊香的面上,現出了十分詭異的神色,道:「小娃子,我們曾見過面的,可是麼?」

  袁中笙道:「不錯,在船上,我們見過。」

  壽菊香又望了袁中笙半晌,「嗯」地一聲,道:「前後不過月餘你武功進步得真快啊!」

  袁中笙聽得壽菊香如此說法,不禁啼笑皆非,道:「這……不幹我事的。」

  他的意思是說,他武功忽然之間,有如此修為,並不是他勤學苦練得來的。但是他所說的那句話,任你聰明過人,聽了也必然其名其妙!

  壽菊香道:「你此言何意?」

  袁中笙遲遲疑疑,道:「我……像是做了一個夢,又像是實在的情形,一個和尚,打了我幾下……詳細的情形,我也記不清了,醒了過來,就覺得身輕如煙。幾乎嚇死我。」

  壽菊香道:「豈有此理,你不妨對我說實話。」

  袁中笙道:「實是如此!」

  壽菊香顯是不信,順口問道:「那和尚什麼模樣?」

  袁中笙心想,壽菊香乃是何等人物,她縱橫武林,已有數十年之久,那泥頭和尚如此神秘,只怕她知道來歷。

  是以,袁中笙便將那泥頭和尚的樣子,詳細形容了一遍。

  袁中笙的話才講完,壽菊香的雙眼之中,突然射出了淩厲之極的目光來,袁中笙只覺得似乎有無數細若牛毛,精芒四射的小針,雜在她的目光之中一樣,令人不敢逼視!

  但是轉眼之間,壽菊香眼中的精芒,便已斂去,道:「原來是他,我相信他助了你一臂之力,但若不是你原來內功已十分深厚,他也無能為力!」

  袁中笙聽了,心中一動,道:「我被關在費七先生的寶庫之中,將他寶庫中可以吃的東西全都吃了,頭頂之上,便生出了一股極大的怪力來。」

  壽菊香像是對袁中笙的遭遇,十分感興趣,道;「你吃了些什麼?」

  當袁中笙被困在費七先生的臧寶庫中之際,他餓得慌了,凡是啃得動,咽得下的東西,全都吃了,卻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吃了一些什麼,他這時聽得壽菊香問起,才將自己所吃過的東西,記得起形狀來的,說了出來。

  壽菊香聽完,道:「你這小子,也是命不該絕,你所吃的東西之中,大多能增進內力,是稀世之物,但是卻也含有劇毒,所以費七也不敢吃,如今你將所有東西,一古腦兒吃了下去,毒毒相克,反倒成全了你,因為你真氣不會運轉,所以那股強大之極的力道,才聚在頭頂之上,直到那……那賊禿為你拍通了全身關穴,那力道才隨真氣而運轉全身!

  壽菊香的那一番話,講得袁中笙恍然大悟!他摸了摸頭,道:「如此說來,我那一晚碰到這位和尚,不是做夢了。」

  壽菊香道:「自然不是夢!」

  袁中笙一聽,心中不禁更是著急,因為他算來,和費絳珠分手,不是一日夜,而是兩日夜了,費絳珠信息全無,吉凶不知,他實是不能不急!

  他正在發呆間,只聽得壽菊香又已開口,道:「這樣吧,我昔年收徒太濫,沒有一個成材,你內功已有如此根底,拜在我門下好了。」

  袁中笙實是做夢也想不到壽菊香對自己講出這樣的一句話來的!他張大了口,道:「你……你說什麼?」

  壽菊香一笑,道:「你拜在我的門下好了。」

  袁中笙不自由主,向後退出了一步,道:「這……這……這個一時之間,他舌頭打結,哪裡還能夠講得出一句完全的話來。

  壽菊香道:「本來我早已不收人為徒了,我是看你根骨極好,不妨為你破一次例。」

  袁中笙聽壽菊香說來,像是她收自己為徒,自己還應該感激零涕一樣,他心中不禁苦笑不已!

  以銀臂金手壽菊香的武功之高,聲名之響,武林之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投入她的門下,不要說做她的徒弟,便是做她的徒子徒孫,也是心甘情願。

  然而,這件事發生在袁中笙的身上,卻是使袁中笙驚駭莫名!

  袁中笙為人何等忠直,就算拜在壽菊香門下之後,立時可以有通天徹地之能,他也絕不會願意的,更何況剛才,他眼見壽菊香對待門下弟子的殘酷情形,他怎肯拜她為師?

  但是,袁中笙卻又知道,這時如果自己說出不願拜在壽菊香門下的話,壽菊香一定會勃然大怒,那自己便難以脫身了!

  袁中笙正在駭然之極,不知該如何說法才好之際,只聽得壽菊香又道:「傻小子,你可是聽得我肯收你為徒,心中高興之極,又疑在做夢麼?」

  袁中笙一聽,連忙大聲叫道:「不是!」

  壽菊香道:「那你是為了什麼?」

  袁中笙猛地向後退出了三步,道:「我……根本不要拜你為師!」

  壽菊香的面色,突然一呆,但是在電光石火之間,便已恢復了原來的神色,又道:「為什麼?」

  袁中笙指著壽菊香,道:「你……你……和我根本不是一路的人,我怎能拜你為師?」

  壽菊香怪笑了起來,道:「你是說,你是正派弟子,而我是邪派中的魔頭,是不是?」

  袁中笙道:「這邪派魔頭四字,可是你自己說出來的,我沒有說過。」

  袁中笙不敢正面得罪壽菊香,但是他是不善辭令之人,這樣一說,分明是說他自己,在心中想過壽菊香是邪派中的魔頭,只不過未曾講出口來而已!

  壽菊香突然「哈哈」大笑起來,道:「好,你原來是不願拜我為師,好得很,你走吧。」袁中笙心想,難道事情真的那麼容易了結?

  他正在想著,已聽得壽菊香的語音,陡超嚴厲,道:「你走得了麼?」

  這一句話,語音尖銳到了極點,嘯得袁中笙猛地一跳,袁中笙忙道:「你叫我走,我也不走。」

  壽菊香冷冷地道:「又是為了什麼?」

  袁中笙道:「我師傅可是在這裡麼?」

  奔菊香沉聲道:「你師傅是誰?」——袁中笙道:「他老人家外號人稱黃山隱俠,姓馬名放野。」

  壽菊香的面色,又微微一變,但是卻並不回答。

  袁中笙又問道:「他和馮大俠夫婦,可是在這裡麼?」

  壽菊香道:「是誰對你說他們在這裡的?」

  袁中笙心中暗忖,若是對壽菊香說,那是霍貝講給自己聽的,只怕霍貝死無葬身之地!他搖了搖頭,道:「沒有什麼人告訴過我。」

  壽菊香一聲冷笑,道:「沒有人告訴你,你怎能知道?可是你剛才所說的那賊禿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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