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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袁中笙一見這等情形,大吃了一驚,急叫道:「師妹你——」

  然而,他只叫了三個字,文麗已欺到了費絳珠的前面,手起掌落,一掌便向費絳珠的頂門擊下!袁中笙只覺得身子發顫,一句話也講不出來!

  但,文麗那一掌,在眼看要擊中費絳珠之際,卻突然手臂一縮,中指疾彈而出,「啪」地一聲,彈中了費絳珠的肩井穴。

  看來,她本來的目的,就是為了要點費絳珠的穴道,只不過為了存心嚇人,所以一上來,才聲勢洶洶地伸掌擊出而已。

  費絳珠本身,還不怎麼吃驚,但袁中笙卻嚇得身子發軟了。

  文麗轉過身來,向袁中笙一聲冷笑,道:「算來你們兩人相識的日子不會久,何以已經這樣息息相關了?」袁中笙苦笑一下,並不出聲 。

  實際上,就算環境容許袁中笙作答的話,他也是答不上這個問題來的。他只是感到,和費絳珠在一起,費絳珠處處地方,都不是為她自己著想,而是為對方打算的。

  但是文麗在一起的話,卻恰好相反。當然這時候,他再笨,也不會將這個感覺講出來的。

  文麗又向被她點中了穴道的費絳珠看了一眼,伸手將袁中笙推到了右首第二條隧道之前,一用力,道:「快進去!」

  袁中笙被她用力一推,只覺得一股大力,自後湧到,身不由主,一連跌出了七八步去。

  他剛一站定身子,身形一陣輕風過處,文麗已經趕到。袁中笙過:「師妹,我們都是孤兒,自幼蒙恩師撫養成人,你如何離師叛道,另投別門?」

  文麗「哼」地一聲,道:「我們這多年來,學到什麼本領了沒有?」

  袁中絕歎了一口氣道:「那是我們自己貪玩之故,而師父生性疏懶,又不督促我們之故。」

  事實上,貪玩的絕不是袁中笙,而是文麗。當他們在黃山腳下之際,往往袁中笙才要練功,便被文麗拖了出去玩耍。但袁中笙為人忠厚,所以說時,便說「我們自己貪玩」,而絕無埋怨自己的學業,也是為文麗所耽誤了意思。

  文麗冷冷地道:「我還是和以前一樣,但這幾天來,我武功何以大有進步了?可知馬放野沒有本領,誤人子弟!」

  袁中笙聽得文麗竟這樣批評師父,更急出了一身冷汗來,急忙道:「你……怎能這樣講法?師父說,進步快的,全是邪魔外道的武功,正經的功夫,都是循序漸進的,哪能一下子便成高手?」

  文麗一連從鼻子中,哼出了好幾聲來,道:「他自己不會那些功夫,便說那是邪魔外道,這種話,誰不會說?」

  袁中笙歎了一口氣,道:「那麼,你如今的師父,又是什麼人?」

  文麗冷冷地道:「講給你聽,嚇得你全身發軟,你還是少問的好。」

  袁中笙此際,心中著急之極。他實是無暇去問文麗那一天何以突然不見等情,只是希望勸文麗回心轉意,想了一想,道:「師妹,師父如今,下落不明,你可知道這事麼?」

  文麗見問,突然頓了一頓。

  過了一會,她才冷然道:「知道又怎樣?」

  袁中笙卻未留意文麗的態度有何不妥之處,忙道:「等他老人家出現了,你向他說一說,若是他准你另投其門……」

  袁中笙才講到這裡,文麗已經揚聲大笑了起來!

  袁中笙不知道文麗為什麼好笑,只是愕然以對,文麗一面笑,一面推著袁中笙向前,疾奔而出,約莫奔出了六七丈,眼前突然一亮。

  只見在兩盞長明燈光照耀之下,有一扇釘滿了銅釘的大門。而在大門之旁,則有兩個十分高大的石人。一切正如費絳珠所言。

  文麗道:「你去按石人的眼珠。」

  袁中笙道:「師妹,費七先生,並不是好惹之人,你私入他的藏寶庫,這——」

  袁中笙話未講完,文麗手揮處,「叭」地一聲,一掌摑得袁中笙向後,踉蹌跌出了一步。文麗已喝道:「還不快去?」

  袁中笙被她一掌,打得滿天星斗,心中又急又怒,大聲道:「師妹,我可是為你好!」

  文麗厲聲道:「放屁,我和你說過,我已另投明師了,誰還是你的師妹?」袁中笙道:「你不是我的師妹了,我還憑什麼要聽你話?」

  文麗想不到袁中笙會講出這樣的話來,不禁一怔。

  當然,她自己躍上去,按動那兩個大石人凸出的眼睛,乃是輕而易舉之事,她又不能深信費絳珠所說的,是否全是實話。

  如果費絳珠是在說慌,那麼,一按石人眼珠,便觸發了埋伏,豈非糟糕。

  所以,她冷冷地道:「你不去麼?」

  袁中笙犯了憨勁,一挺頭,道:「我不去。」

  文麗道:「我武功已遠在你之上,你難道不怕死麼?」袁中笙道:「不論你說什麼,你既不是我師妹了,我何必聽你的話?」

  文麗和袁中笙在一起長大,油然深知袁中笙的脾氣,絕不是自己發惡便能行的,她聽得袁中笙這樣說法,心中也不禁無法可施,不得不放軟了口氣,道:「那麼,如果我是你的師妹呢?」

  袁中笙鼓氣道:「你已經另投明師了,怎地還是我的師妹呢?」文麗心中暗罵,面上卻笑道:「有兩個師父,也是很普通的事啊。」

  常言道:「君子可以欺其方,」袁中笙是老實人,文麗的話,他倒也十分相信。但是他卻緊追著問道:「那你新投的師父,是什麼人?」

  文麗不耐煩道道:「你管他作甚?」

  袁中笙道:「和我有關,我不能不管。」

  文麗怒不可遏,道:「我拜我的師父,和你又有什麼關係?」

  袁中笙道:「自然有,你想想,若是你拜的新師父,是邪魔外道的話,那麼思師豈肯答應,一定問你個離師叛道之罪,將你逐出門牆,那樣一來,你想做我的師妹,也做不成了!」

  袁中笙平時,十分隨和,可是遇到大是大非的事情,他卻也絕不肯苟且。這一番話,義正詞嚴,講得文麗心中,又驚又怒,啞口無言!

  袁中笙想了一想,覺得文麗本來,實是不是什麼壞人,只不過任性一點而已。但是,幾天不見,看她的行逕,像是已和以前,大不相同,這卻又是什麼緣故呢?

  袁中笙想著,但是他卻想不明白。

  文麗頓足道:「你別傻頭傻腦發呆了,快去按那兩個石人的眼珠吧!」袁中笙歎了一口氣,道:「師妹——?他這兩個字一出口,文麗立即道:「你看,剛才你口中不認我是師妹,這時卻又脫口而出,稱我為師妹,可知你口是心非!」

  袁中笙面上一紅,這幾句話,他卻是無法辯駁。

  他只得道:「師妹,別人之物,取來無益,你硬要進入人家的藏寶庫則甚?」

  文麗眼珠,骨碌碌地一轉,道:「我不是要取費七先生的東酉,我只是要取回馮大俠夫婦的那一對寒霜劍!」

  袁中笙—聽,大喜道:「那一對寒霜劍,也在藏寶庫之中麼?」

  文麗一見袁中笙如此關切,眼珠更是轉動不已。

  片刻之間,她已經完全揣摸到了袁中笙的心意。

  她立即道。「是啊,我們拿了人家的寶劍,結果失去了,難道不要設法盜回去給人家?」

  袁中笙一聽,忙道:「是啊,是啊!」

  文麗忙道:「那你還不快去按石人的眼珠?」

  袁中笙這時,再不猶豫,一躍而上,按照費絳珠所說的次序,將石人的眼珠,按了下去。

  只聽得一陣「軋軋」之聲過處,那扇門,已自動向兩旁移了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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