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倪匡 > 慧劍情絲 | 上頁 下頁


  只見潘克和史二娘兩人,正在門前,分兩旁而立。他們兩人,行動之際,一望便知是身懷絕技的高手。但這時站著,卻是必恭必敬,態度甚是惶恐。

  門內,乃是一間陳設得十分華麗的廳堂。

  那廳堂並不大,但即是王公大臣,也未必有那麼華麗的陳設。

  只見正中一張太師椅上,鋪著一塊雪也似白的熊皮,上面坐著一個身穿月白長袍的老者。那老者生得滿面紅光,貌相極其古拙,雙目之中,神光閃閃,令人望而生畏,不敢逼視。

  在那老者的身後,則是四個童子。

  那四個小童的手中,各執著長柄白那扇,在來回扇動,滿室生涼。

  而在那老者之旁,另有三張較小的椅子,上面鋪著錦繡。其中一張,坐著一個面向瘦削,一臉精悍之氣的中年漢子。

  那中年漢子的衣飾,極其華麗,手中「叮叮」作聲,正在玩弄著兩塊巴掌大小的玉珮。

  袁中笙和文麗,正在打量間,已聽得史二娘道:「兩位,居中而坐的,便是費七太爺,七太爺之旁的,則是嵩山武諸葛,小天雷歐陽生泰!」

  袁中笙在猝然之間,見到了這樣的兩個武林高手,心頭不禁怦怦亂跳!

  需知小天雷歐陽生泰,倒還罷了,這費七先生,實是非同小可的人物,他望著師妹,不知如何是好。文麗的心中,也不免略有驚惶,但是她一向膽子極大,連忙一碰袁中笙,道:「原來是費七先生,晚輩這廂有禮!」

  她一面說,一面便行了一禮。

  在她講話行禮之際,袁中笙也含糊地講了幾句,勉強行了一禮。

  費七先生坐在太師椅上,只略是一頷首,史二娘又道:「兩位請坐。」

  文麗一揚首,道:「不知何處是我們的坐位?」

  史二娘不禁一怔,道:「馮小姐此言何意?」

  文麗「哼」地一聲,道:「難道還要講明麼?」她一面說,一面秀目斜睨,瞅著歐陽生泰。歐陽生泰不禁面色為之一變。

  但是,歐陽生泰乃是有「諸葛亮」之稱的人,城府何等之深,他不愉之色,一閃即逝,道:「原來兩位不屑與在下同座麼?」

  袁中笙心中暗暗著急,但是文麗卻大模大樣地揚起了頭,道:「不錯,你這人倒頗有自知之明!」

  歐陽生泰一聽得文麗直認不諱,再好的耐性,也是忍耐不住!需知道他在武林之中,也算是一派宗主,地位極尊,而文麗竟不肯坐在他的旁邊,對他來說,實是極大的蔑視,叫他如何按捺得住!

  當下,他面色鐵青,望定了費七先生。

  費七先生右手一伸,摸了摸頷下白髯,道:「兩位,這位是嵩山小天雷歐陽生泰。」

  文麗道:「我知道,七先生不必多介紹了!」

  歐陽生泰霍地站了起來,費七先生衣袖一擺,道:「歐陽老弟,看我面上,暫請退出如何?」

  費七先生的語音,十分和柔,一點也沒有疾言厲色的意味在內。但是,就在那種柔和的語音之中,卻又有著一股令人難以抗拒的意味在內!歐陽生泰一聽得費七先生如此說法,心中雖怒,卻也不敢得罪此間主人。

  當下他「哈哈」一笑,道:「好!」

  只聽得他一個「好」字才出口,手掌突然向下,按了一按。

  在他手向下一按之際,只聽得「轟」地一聲響,忽然如同響起了一個旱雷一樣,而他的身子也就著那一按之力,突然斜斜拔起五尺,身在半空,強一扭身,從身後的一幅錦帷之中,穿了出去。

  文麗一見歐陽生泰出去,才一碰袁中笙,兩人在椅上坐了下來。

  袁中笙誠殷木訥,他並不知道何以師妹一進來,便要得罪小天雷歐陽生泰。照剛才歐陽生泰走時,露了一手他獨門小天雷掌的情形,除非他們兩人,不離開費家莊,否則,非被歐陽生泰追上不可!

  但文麗卻有文麗的理由,那便是他們兩人,如今被人誤會了身份,但文麗卻要將錯就錯。如果歐陽生泰在場,那麼歐陽生泰為人,機智百出,胸羅玄機,言詞之間,稍有不慎,便會為他識破了身份,是以她才一進屋,便將歐陽生泰氣走。

  歐陽生泰雖然是老奸巨猾,但此際也只當文麗是年少氣壯,不知天高地厚,自恃出身名門便亂得罪人。卻不知三十老娘,倒繃孩兒,是文麗安排下妙計,特意將他趕了出去的。

  兩人才一坐定,費七先生精光四射的雙眼,便在兩人的身上,轉了一轉,道:「令尊雖然名滿天下,但兩位也不可以為甚,小天雷歐陽生泰,乃是武林前輩,豈可如此對他?老夫所說,不知馮姑娘以為然否?」

  文麗一面聽,一面心中暗忖,這幾句話,倒講得詞正言嚴,若是不知道他底細的人,只當他是一個忠厚長者,那知他是黑道上的第一異人?

  費七先生一講完,文麗便欠身道:「七先生說得不錯,但家父頗憎這一類專在武林之中,撥弄是非之人,是以晚輩一見便自生厭!」

  袁中笙在一旁,聽文麗竟直認了人家誤認她的假身份,更是急得手心隱隱冒汗!

  他不斷地向文麗使眼色,想阻止文麗,不讓她多說慌話。

  但是,文麗卻幌若無睹,又道:「我們不慎,中了飛魂毒爪,多蒙七先生代為報仇,更為我們治傷,十分感激,我們還有事在身,不知可否就此請辭?」

  其實,文麗也知道自己既然落入了費七先生的手中,絕無如此容易脫身之理。但是她卻故意如此說法。因為這樣一說,就可以逼得費七先生將他的用意說出來,比直接詢問,要高明得多!

  費七先生手捋長髯,道:「兩位難得來到,何不在莊上多盤桓數日?」

  文麗道:「我們奉了嚴命,有要事在身,確是不能久留。」

  費七先生道:「既是如此,老夫也不勉強——」

  文麗聽得費七先生如此說法,不禁一怔。

  她絕未想到,費七先生竟會輕而易舉地答允他們離開此處,如果費七先生講的是真心話的話,那麼,她雖然絕頂聰敏,也難以猜到費七先生的用意何在!

  當下,她呆了一呆,道:「我們的一對寒霜劍,在七先生處,不知可蒙發還否?」

  費七先生面現驚訝之色,道:「嗅,竟有這等事麼?」袁中笙一聽得費七先生不認賬,心中不禁大急,連面都漲紅了,站起身來,待要發話。

  但是,他剛一站起,文麗仲手便在他的腰際,撞了一下,又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坐下。

  袁中笙急道:「師妹,這一對寒霜劍——」

  他只講了一半,文麗又是惡狠狠地向他瞪了兩眼,嚇得他不敢再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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