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倪匡 > 鬼箭神棋 | 上頁 下頁
五八


  片刻之間,鬼箭老人又急又怒,心情複雜到了極點,趁著玄衣老人笑聲未畢,陡然大喝一聲,右足飛起,「啪」的一聲,踢在面前那塊大石之上。

  那大石被他一腳踢中,「轟」的一聲,捲起一股狂飆,直向玄衣老人飛去。

  同時身形如煙,轉了一個半圓,襲到玄衣老人背後,雙袖齊揚,只見幾絲黑影,又是八支小箭,疾向玄衣老人背後射到。

  他動作迅快之極,一氣呵成,以一人之力,竟能在片刻之間,使得對方腹背受敵。玄衣老人哈哈一笑,身形突然淩空拔起。

  「錚錚錚錚……」八聲脆響,八支小箭,一齊射在他踢出的大石之上,箭簇盡皆沒入。

  身在丈許高下的玄衣老人短嘯一聲,身子一搖,又升起了丈許。

  鬼箭老人大喝一聲,雙臂自下而上,兩股排山倒海的勁力沖天而起,直向玄衣老人湧了上去。

  半空中的玄衣老人,也在同時雙掌下沉,「轟轟隆隆」有如江河倒瀉般,泰山壓頂般蓋了下來。

  電光石火之間,兩股大力懸空一撞,發出悶雷般一聲巨響,震得山搖地動,木石亂飛,有如天崩地裂。

  袁一修耳中「嗡嗡」,頭昏腦脹,眼看幾股大力,四面八方湧來,他站立不穩,整個身子彷佛螺旋般轉個不停。

  他駭極之下,連忙猛提一口真氣,勉力向後,一連退了三四丈,方始站穩足跟。

  耳中忽聽「騰騰騰」三聲。

  定睛看去,原來鬼箭老人也在向後倒退,每退一步,腳下陷出了一個土坑。

  他退了三步,玄衣老者方始飄空而落。

  兩人相隔六七丈距離,正面相對,玄衣老人笑道:「鬼箭,你只當搶了兩個小娃兒的兩顆『天及神丹』,便可以勝過於我,此時才知打錯了主意吧!」

  鬼箭老人滿面怒容,哼了一聲,並不回答。

  玄衣老人驀又哈哈一笑,道:「錯了,那『天及神丹』雖是稀世之寶,學武之人得了,自能功力陡進,但那『天及神丹』對你我兩人來說,非但無益,而且有害。」

  鬼箭老人微微一怔,聳然動容,欲言又止。

  看他神情,似想發問究竟有什麼害處,卻又不想啟齒。

  玄衣老人接道:「我們兩人年紀已老,數十年苦練,體內真氣早已定形,而那『天及神丹』在於補氣凝力,你搶了兩顆去,若是只服了一顆,只不過覺得體內真氣阻塞,毎天必須全神貫注,打坐運氣,將這種阻塞之感,消去不可……」

  鬼箭老人渾身一震,面色更是顯得難看。

  袁一修也猛然想起,自己曾親眼見過,鬼箭老人曾有好幾次,如同老僧入定一樣潛心打坐,原來是為了這個。

  玄衣老人笑了笑,又道:「若是兩顆一齊服下,則你體內數十年練成的真氣,必然連行辦速,不出半年,你便難以活命了。」

  這幾句話,更是聳人聽聞,但鬼箭老人的面色,並未因而遽變,顯見他雖得兩顆「天及神丹」,卻只服了一顆。

  只聽他冷冷地道:「神棋,你別以為始終能勝我一籌,只要你不死,總有一天,我鬼箭要在你之上,叫你認敗服輸。」

  玄衣老者點頭一笑,道:「雖其心可誅,但其志可嘉,早在多少年以前,我曾向你說過,你若想勝過於我,除非找到了『朱雀鼎』。」

  袁一修心中一動,忖道:「那『朱雀鼎』不知是什麼東西,何以只要找到了『朱雀鼎』,鬼箭老人便能克敵取勝?」

  鬼箭老人哼了一聲,道:「你以為我找不到麼?」

  玄衣老人道:「誰曾如此說了,你只管去找,如今,我無暇與你多說,聽得你近來頗不安分,還是收斂些好。」

  鬼箭老人怒極而笑,道:「神棋,你不要太得意了,須知我們兩人就是真的對敵,我也至多落於下風,你想勝我,卻也不易。」

  玄衣老人道:「正是如此,所以我才屢次裝聾作啞,讓你橫行,但你要知道,若是你太不安分,我便要不顧一切,除暴安良了。」

  鬼箭老人一連冷笑了幾聲,道:「滿口仁義道德,而你所作所為,卻是卑鄙不堪,下流無恥,你還當自己是大英雄、大豪傑嗎?」

  玄衣老人聞言,面色突然一沉。

  同時他雙眼之中,神光暴射,令人不寒而慄。

  只聽他一字一頓,道:「鬼箭,你滿口胡言,須得留神一些。」

  鬼箭老人哈哈一笑,道:「我所言是實,何必留神。」

  玄衣老人道:「好,我什麼地方卑鄙無恥,你不妨說說。」

  鬼箭老人冷冷地道:「說了也叫你心服,我且問你,一個叫菲菲的女孩,可是你的弟子?」

  玄衣老人聞言,面上神色微微一變。

  鬼箭自從和玄衣老人相會以來,一直處於下風,心中不禁怒極,因為在武林之中,沒有一個見了他不敬如鬼神,只有這玄衣老人,是他唯一的剋星。

  本來鬼箭老人還以為自己服了「天及神丹」之後,可望功力上勝過對方,怎知弄巧成拙,反而帶來了麻煩,心中更是沮喪之極。

  他在武功上勝不過對方,此時卻在語言上逼住了對方,心中便自高興起來。

  只聽玄衣老人輕輕歎了一口氣,並不言語。

  袁一修聽兩人爭論到了菲菲身上,心頭一震,跨步走上前去。

  鬼箭老人冷笑一聲,道:「你怎麼變成啞吧了啊?」

  玄衣老者沉聲道:「不錯,菲菲雖未正式拜我為師,但卻曾跟我學藝,可以算得我的弟子。」

  袁一修忍耐不住,道:「那麼,你為什麼……」

  話未說完,鬼箭老人突然喝道:「住口!」目光一轉,道:「這就是了,既是弟子,為何和長手怪住在一起,而且關係曖昧,顯見你對那長手怪必有所求,這樣的行徑,不是卑鄙無恥,難道還是亮節高風?」

  鬼箭老人一口氣講到這裡,只見玄衣老人的面色,愈來愈是難看,顯然,他心事重重,難以回答。

  鬼箭老人心中更是高興,一連打了幾個哈哈。

  玄衣老者強笑一聲,道:「鬼箭,你從什麼時候居然有此俠義心腸,打抱不平起來了?但你卻弄錯了一件最主要的事情。」

  鬼箭老人冷冷的道:「什麼最主要的事?」

  玄衣老者道:「你沒弄得明白,菲菲和長手怪在一起,是她自己願意的。」

  袁一修大叫一聲道:「不!」

  玄衣老人眼皮一抬,只略略打量了袁一修一眼,繼續道:「而且,長手怪也愛著菲菲。」

  袁一修滿懷憤怒,直撲到玄衣老人面前,他雖明知自己絕非玄衣老人的對手,但此刻他己不顧一切,直指看玄衣老人的鼻子道:「你是說菲菲也愛著長手怪麼?」

  他竟敢這樣對待玄衣老人,委實不敬之極。

  但要不如此,他心中的憤怒委實無處發洩,因而在怒極之下,豁出了性命,拼著被玄衣老人一掌震得七竅流血,死於就地。

  玄衣老人乃是當今武林中第一高人,從來也沒有人敢對他如此不敬,但此刻玄衣老人的面上,卻並無怒容。

  只聽他輕輕歎了一聲,推開了袁一修的手指,對袁一修所提的問題,卻避而不答,說道:「照你的看法,菲菲愛誰?」

  袁一修大聲道:「我!」

  玄衣老人緩緩地搖了搖頭,道:「不,即便不愛長手怪,也絕不會愛到你的頭上,我已吿訴過你,叫你忘了她,你為何不聽?」

  袁一修怒極,大叫道:「菲菲愛不愛我,你如何知道?」

  他憤怒之下,面頰脹得通紅,要不是自知不是玄衣老人的對手,真恨不得奮力一掌劈去。

  玄衣老人緩緩地搖了搖頭,道:「你們既到嵩山,諒必到過日照峰,也一定見過菲菲,應該不必多說,你早知菲菲愛不愛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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