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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袁一修的耳際,似乎又響起了禿頂老者的聲音:「你如果有事,一個月之內,可以到南昌九龍幫總壇找我。」

  當時,袁一修在聽到那個禿頂老者如此說法之時,覺得甚是好笑,不相信會有什麼力量,可以再使自己自動地去找那個秀頂老者來幫助。

  但是如今他知道,世上確是存在著這種力量。

  這便是愛情。

  愛情的力量,足可以使袁一修去做任何事情,去找那個禿頂老者,根本就是件微不足道的事。

  他當下深深地吸了口氣,又慢慢將氣籲了出來,就在這片刻之間,他已經決定,為了菲菲,他要到南昌去。

  他在那大樹之旁站了一會兒,慢慢地用手撫摸著菲菲留下來的字跡,他才依依不捨地走了開去。

  他一直向南昌進發,一路上,並未發生半點猶豫和悔意。

  第三天中午時分,他已經進入了南昌城中了。

  南昌城中,依然是那樣的繁華,行人摩肩接踵,袁一修義無返顧地一直向九龍幫總壇走去。

  這兩天,他不但憂心忡忡,內傷也似乎越來越重了,人也憔悴之極,像是刹那之間,驟然老了十年。

  他來到了那所巨宅門前,只見門口並排列著四個勁裝大漢,各跨腰刀,一見袁一修走近,齊聲喝道:「做什麼?」

  袁一修心中暗忖:「如果這時,自己及時回頭,還來得及啊!」

  但他只是想了一想而已,因為他確信那禿頂老者定會知道那個怪人的來歷,一定可以勝得過那怪人。

  只要菲菲可以擺脫那個怪人,自己的遭遇到底如何,他根本不去考慮了,因此,當那四個大漢一問之際,袁一修便把頭揚了起來,道:「我……」

  他只說了一個字,便說不下去了,因為那個禿頂老者如何稱呼,他並不知道,頓了一頓,說道:「你叫陰陽叟出來,便知道……」

  那四個勁裝大漢,本來聲勢洶洶,要將袁一修趕開。可是一聽袁一修如此說法,面色不禁為之一變。

  陰陽叟乃是九龍幫的新任幫主,而這四個人,也只不過是守門的小角色而已,見了幫主,連說話的資格都沒有,如今這個滿面風塵,神情憔悴,連說話也有氣無力的少年,竟然直呼其姓名,雖然心中起疑,可是又不敢得罪了。

  當下齊聲道:「閣下稍待。」

  袁一修在門外等著,只見一個人走了進去,片刻,便和一個中年文士走了出來,袁一修的目光一抬,認出了那個中年文士,正是地字堂堂主。

  那個中年文士一見袁一修,也自滿面堆下了笑來,連忙說道:「我當是誰,原來是袁少寨主,快請進來!」

  袁一修朗聲問道:「那位禿頂老者,可在這裡?」

  中年文士的面上,立即露出驚駭無比的神色,道:「在,在!」袁一修咦了一聲,問道:「你怎麼了,怕什麼?」

  那中年文士全身發抖起來,顫聲道:「沒什麼?」

  他口中說話,面如土色,額上冷汗,已經涔涔而下。袁一修心知定是這幾天之中,那個禿頂老者,在九龍幫總壇之中,曲意肆虐,作威作福,使得十二堂堂主這樣的人物,也為之神魂不安。

  不一會兒,袁一修已經和那個中年文士,一齊來到了大廳之上,只見陰陽叟坐在正中的交椅之上,卻是愁眉不展,一見袁一修,跳了起來,尖聲說道:「原來是袁少寨主,你真的回來了?」

  袁一修苦笑了一下,道:「他在什麼地方,我是找他的。」話音甫落,只聽見邊門之外,傳來了禿頂老者的呵呵大笑之聲,道:「你既要來找我,難道連稱呼也沒有?」

  禿頂老者一走進了屋子之中,只見陰陽叟立即惶恐以極地從剛在坐著的那把交椅之上站了起來。

  袁一修向陰陽叟望了一眼,只見他面上神色極驚恐。袁一修的內心之中不禁暗歎了一口氣,說道:「我根本不知道你如何稱呼,自然難以叫你了。」

  禿頂老者「呵呵」之聲大絕,向陰陽叟慢慢地走了過去,陰陽叟面色發青,站在那,避也不是,不避也不是。

  禿頂老者來到了陰陽叟的身邊,就在陰陽叟剛才所坐的交椅上坐了下來,緩緩地說道:「你既來找我,自然是來拜我為師了,如何稱呼也不知道?」

  袁一修一聽冷冷地說道:「我不是拜你為師的。」

  禿頂老者面上,仍是滿面笑容,道:「那你來作甚?」

  袁一修說道:「我這次來是有一件事,要你幫忙。」

  禿頂老者又是一陣大笑,道:「好,好!是什麼事?不妨說來聽聽。」

  袁一修道:「你武功如此之高,不知可否代我去打一個人?」

  禿頂老者哼了一聲,說道:「在外面吃了虧回來,想找我代你去出氣是不是?那是什麼人?你要須知道等閒小卒,是不值得我出手的。」

  袁一修連忙說道:「那個人到底是什麼人,我卻也不知道,但是他的長相,卻是十分地怪異。」

  禿頂老者一聽滿面的笑容,好像是碰到了什麼高興之極的事情一樣,大聲說道:「說來聽聽。」

  袁一修道:「這個手臂長得驚人,連十隻手指,也長人一倍。」

  袁一修的話還沒有說完,只見禿頂老者「啊」了一聲,說道:「不必說了,我知道你說的是誰了。」

  袁一修忙問道:「你知道了?那麼他是什麼人?」

  禿頂老者說道:「他是什麼人,我暫且不說,我問你,那個人可是滿面的血泡,形貌如鬼怪?」

  袁一修忙道:「是,是!」

  禿頂老者向袁一修望了幾眼之後,說道:「照理說,你遇到了此人,又沒有說出我的名頭來,絕難全身而退的,莫非你未曾直接遇到過他?」

  袁一修說道:「我確實是遇到了他了,但是其中卻另外有原因,他未及傷我之時,便自己走了。」

  禿頂老者聽罷,說道:「原來如此,我知道你是十分不願意見我的,如今卻又居然來求我了,可見這件事情,對於你來說一定是十分重要了?」

  袁一修點頭道:「那自然是。」

  禿頂老者突然伸了一個懶腰,道:「你去吧!我不答應!」袁一修聞言一怔,他料不到,那禿頂老者竟會如此說法,他明知以禿頂老者的為人,叫他去害上個把人,實是正中下懷之事,絕對沒有拒絕之理。

  而他之所以如此說法,無非是看出自己,必定會有求於他,而想趁此機會,要脅自己而已,他想了一想,一咬牙說道:「好,你要我怎樣?」

  禿頂老者笑著說道:「你不願意拜我為師,我不強迫,但是你要我打發的那個人,武功極高,我看普天之下,除了我和武當山淩風牛鼻子之外,只有另一個老不死的,可以與他為敵,連陰陽叟也不會是那個人的敵手的,你知道嗎?」

  陰陽叟好像是唯恐那個禿頂老者會派他前去迎敵,忙說道:「不錯,我在二十年以前,曾敗在他手下一次,只怕如今仍然不是那個人的敵手。」

  袁一修聽見陰陽叟如此說法,心中不禁駭然,道:「他是什麼人?」

  禿頂老者回答道:「你可曾聽到過武林之中,曾有過一個『三叟、雙奇、一佛、二怪』之稱?」

  袁一修點了點頭道:「聽過的啊!」隨即又道:「三叟雙奇,一佛二怪,八人會齊,不及鬼箭,鬼箭……」

  他話到此時,那禿頂老者突然神色一變,厲聲道:「住口!」袁一修雖然並未住口,仍舊是繼續念了下去,但是他下面的聲音,已經再也沒辦法聽到了。

  因為禿頂老者的那「住口」兩字,仿佛半空一聲焦雷,突然使了出來,聲音之驚人,實是到了極點。

  這兩個字過去許久,袁一修仍覺得耳際「嗡嗡」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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